脚下的天落城,如往常一般的熙攘热闹,游商的驮兽队像一条条长龙,由各个街道向地暗堡延伸。
葬天道仍旧屹立在秩序与凶荒之间,对凶兽来说,它是生灵最大的恶意,而对人族来说,它又是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视线继续向远处延伸,越过雾气缭绕的叶络深谷,落在西部高地上。
那坨如山岳班巨大又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这边,侧卧在辽阔的草原上。
原以为旺财已经睡了,结果他突然抖擞了一下,然后伸手在沟子处挠了挠,好吧,看来还没完全入睡。
西侧高地已经成了旺财自由活动的区域,这样安排,既避免了因为体型巨大,对天落城造成意外伤害,又默认将一头实力极强的圣兽作为葬天道的前锋战力。
据说,为了让旺财在这里过得舒服,天落城安排了专人变着花样的陪他聊天扯屁,好吃好喝的更是次次不重样。
吐了一个烟圈,将烟屁股一弹,在空中化作一抹灰雾,坐在大白鱼头顶的刘嚣站起身来,转身向风火城走去。
19只圣者血尸,随自己跑回来的只有6只,在阴冥府内最终逃脱的还有4只,剩下的全部被那只玉兔做掉了。
那只兔子反倒对贤者血尸没什么兴趣,以至于五百多血尸四散遁逃,居然还跑出来三百多,现在这些血尸正在向外围温泉附近集结。
从数量上看似乎还好,但从质量上算的话,真的亏得只剩下条裤衩了。
坐在花圃的凉亭中,双手相扣抵在前额的刘嚣,安静的思考着。
面对如此大的损失,居然没有什么懊悔,或者痛心。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竟然也没多少惶恐,或是不安。
暂时抛开这件事本身的前因后果不提。
刘嚣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这次在废土的经历,还有返回原点时的见闻,让自己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见过了月心的真灵,体验过了真实的死亡,了解了原点、虚空和废土的联系,亲眼见证了一座中千世界的毁灭,也从胖娃那知道了太多关于秩序和法则的秘密。
如今的自己,有一种认知和格局对现实的碾压。
让他原有的各种情感,都无法被激发出来。
这种感受和状态,让他十分在意,甚至比刚才发生的事都重要。
一旦任由这种状态发展下去,或许,会渐渐磨灭掉所有感情,成了月心遇到的那半个释道真灵,因为了解一切,所以漠视所有。
像刘嚣这么物质现实又寡淡的人,反而更清楚,内在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是底,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港湾。
人活着,不过是为了取悦自己。
哪怕是舔狗,把别人舔开心了也是一种快乐。
如果失去了喜怒哀乐,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来,之后得想办法解决一下。
挥去思绪中的纠结,重新将阴冥府的遭遇回顾了一番。
首先第一点,先否定掉之前自己的所有推断,那些有独立行动意识的尸祸,并不是被死灵师控制的,他们反倒和墨离有些相似,否则,就不会警示自己,更不会有兽虎说荒洪是自己孩子这档子事。
其次,最后出现的玉兔,应该就是死灵师本人,但它的状态非常奇怪,死灵感应能感知到它。
死灵感应的本质是识别并感知到没有生命能量的生灵体魄,所以,这个死灵师居然是一具尸体?
奇怪之处不仅这一点,为什么能确定那就是死灵师,因为玉兔是死气外溢的源头,但释放死去需要大量灵能,可尸体又是不具备灵体的,两者之间存在本质矛盾。
最后,就是那只玉兔的实力,但凭肉身战力来说,是刘嚣在史隆中千所见中的最强,为什么只是史隆中千?因为他体验过胖娃那具身体,所以有资格做出判断。
至少是圣者巅峰吧,为什么不是圣座,主因是神蜕这个因素,中千世界的一切生灵是无法修炼到圣座层次的,只有得到神蜕才行,而圣座一旦身死,神蜕也会离体,这个死灵师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就不可能还是圣座,至于它为什么还拥有自主意识,不知道。
次因是逻辑不合理,一个圣座死灵师,手下还拥有如此数量的圣者和贤者尸祸,终日躲在一个山沟沟里?反正刘嚣自问干不出这种事,别说圣座了,他使者镜阶的时候都已经满世界乱跑了。
确实没想到,阴冥府内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秘密,还藏着这么一位超级前辈。
在通过游离门逃走的时候,刘嚣其实还留了一手。
如果对方追进门内到了天落城,就利用这边的战力对付它,万幸,人家不傻,否则以旺财和六条溟风的实力,还真打不过,现在星魂的核心人员又不在天落城中,如果真来了,没准直接把这座人族城邦给毁了。
略微有点难办啊,如果找不到相同实力的人帮忙,还真拿这只玉兔没什么办法。
自己能顺利杀到倒金字塔近前,应该也是运气好,玉兔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无法分心顾及。
但是有仇不报,终究是有股恶气出不去,有疑问解不开,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脑袋里的通讯录翻来翻去,能帮上忙的几乎一个都没有,关系好的不希望人家冒险,关系差的也不够格。
不过,好像有个人挺合适,只是,自己和他可以说是不认识。
但有些账,确实应该平一平了。
同一时刻,朱雀城战线的齐冬雪扭过头,一脸疑惑的看向走到她身侧的佛爷。
......
约莫一个小时后
坐在凉亭内的刘嚣,感受到面前的茶水,甚至身边桌椅都在微微颤抖,缓缓抬头,视线最终定格在千米外的高空。
那里,有一人虚空悬立,白衣黑发,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刘嚣反倒有些后悔了。
这tm,别一言不合把自己给办了,原来还打算让六条溟风和旺财过来壮壮声势,后来想象还是算了,在这位面前,除非苏醒状态下的胖娃,否则都是浮云。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话音传到刘嚣耳中的同时,整座亭子倏然崩碎。
对方的脸上明明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声音却冷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