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周氏只觉得怀里一重,心里顿感大事不妙。
她壮着胆子,颤抖着手探上陈安安的鼻尖。
“建业家的......建业媳妇?”
看着怀里,已经没了声息的女子,顾周氏只觉得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惧滋味,直冲她的天灵盖。
她跟陈安安不熟,平日里更是没有交集。
顶多因为她对余冬玉生出几分想法后,稍微关注了一点老余家的几房人。
对这个才刚刚小产过后不久的可怜女子,生出些许同情罢了。
可这些为数不多的同情与点点怜悯,却丝毫不足以支撑,她此刻能没有一丁点儿思想压力地搂着个死人啊!
“我滴个妈呀!”
确定建业媳妇已经没气之后,她惊叫一声,“腾”地一下子丢开手,火速地往后退开几步。
“你......你们快来人啊!”
“建业媳妇她......她好像没气了。”
六宝死死地抓着娘亲冰凉的手,因为顾周氏冷不丁的走开。
他的小身板也被陈安安的重量带得一个踉跄,扑进她的怀里。
“不是的......”
“娘亲只是睡着了......”
“我娘亲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她会醒来的......”
他“呜......呜......”的哭着,艰难地支起身子,像是生怕把陈安安给压疼了,怎么都不肯承认顾周氏所说的话。
“你坏!你是个坏蛋!”
“你才没气了呢!”
“你全家都没气了!”
“我娘亲她只是睡着了......她就是睡着了!”
小家伙不断的呜咽声,听得方秀儿鼻头一酸。
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搂过六宝稚嫩的小身子。
“六宝不哭......”
“我们六宝是乖宝宝,以后有二婶疼你!”
没等她搂着六宝多安慰几句,原本一旁看热闹的四宝,像个小炮仗似的冲过来。
“走开!你娘在那地上躺着呢!”
“这是我娘亲,我娘才不会疼你呢!”
四宝不过才六岁的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他是二房唯一的男孩子,平时被老二夫妻两个,千娇百宠地捧在手心里。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娘亲,搂着另外一个孩子。
还是四叔家的六宝!
这让他怎么能忍。
他用力地拉扯着六宝,试图将他从娘亲的怀里拽出来。
娘亲是他的,只能搂他一个人,家里谁也别想染指。
四叔家的六宝,更加不行!
“哎哟!我的小祖宗喂!”
“你慢着点儿......”
方秀儿松开六宝,心疼地拥住自己的儿子。
“没人要跟你抢娘,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娘,快别气了!”
“待会儿气出个好歹来,还不得把娘给心疼死。”
她看也没看一旁被推出去的六宝,侧了侧身子,柔声细语地哄着四宝。
四宝趴在娘亲的怀里,冲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六宝,做了个鬼脸,眼里尽是得意。
吴大夫摇了摇头,甚至没有再走到陈安安的跟前。
刚才他就基本可以确定,建业媳妇怕是活不成了,却没想到......
她竟走得这么迅速,连看一眼余建业后续治疗情况的勇气都没有。
“四宝他娘!”
“这个时候,你搂着孩子哄个什么劲啊?”
“还不赶紧滴,把家里的事情张罗起来?”
余建功皱紧眉头,不敢去看大庄夫妻脸上的表情。
他们两家才刚刚开始议亲,老四就突然出了这样的惨事,老四媳妇更是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没了。
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会不会是冬玉小妹,跟二庄两人的八字出了什么问题。
“总不能让四弟妹,一直在地上躺着呀?!”
余建功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媳妇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经此一事,也不知道冬玉妹子和二庄之间的亲事,会不会又生出波折。
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盼头,眼见着就要这样泡汤,实在是令人太过不甘了些。
顾周氏此刻也缓过劲来,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建业媳妇,不禁轻声叹了口气。
“余村长......”
“眼下老余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作为一村之长,可不能不管呀!”
“你看看......六宝那孩子,多可怜啊......”
她目露不忍地正要上前去,把那个刚刚失去娘亲的孩子,拉到怀里安慰一番。
就见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飞快地将正在哭泣的六宝,搂入怀中。
“好孩子......不哭啊!”
“我的好孩子,咱们不难过......有婶子在,以后婶子就是你的亲娘。”
田杏儿原本在院门口,徘徊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跟当家的,已经太长时间不曾见过了。
看见他在老余家的院子里坐着,她甚至不知道,进来后该跟他说些什么。
直到亲眼看到陈安安,因为得知余建业要锯掉脚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
六宝哭着要娘亲,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紧紧地搂着六宝,看着这个年纪与自家胖头相仿的小家伙,心里缺失的那一块,似乎终于被填满。
“我的好宝儿!咱们不哭......不难过啊!”
“以后你有婶子呢,婶子就是你的娘亲,婶子会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的。”
她的嘴里喃喃地说着,眼底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她知道,此刻说这些话,或许有些不合时宜。
可......拥着六宝入怀的一刹那,她的心里,只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她那早夭的胖头,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余建才愣愣地看着自家婆娘,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搂着六宝不松手。
嘴里更是不断地说着那些,不知所谓的言论,顿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她说要当六宝的娘?
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用跟自己商量一下的吗?
六宝只是没了娘,他的亲爹还好好的,在西屋躺着,准备锯掉脚丫子保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