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岩枪如同天罚,将奥赛尔那山峦般的庞大身躯死死贯入沸腾的海水。
魔神之血汨汨涌出,污染着周遭的海水,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奥赛尔那由水流构成的躯体现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身躯光芒黯淡。
它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声浪震得海面不断炸开,却再也无法挣脱摩拉克斯的无上神力。
胜局似乎已定。
留云借风真君等众仙驾驭流光,封锁四方空域,防止奥赛尔残部狗急跳墙。
锅巴周身灶火升腾,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力量驱散着战场弥漫的血腥。
而英子已与锅巴一同来到了战场最前沿。
她看着那被岩枪钉死,气息不断衰弱的奥赛尔,清丽的容颜上满是肃穆。
她能感受到对方那滔天的怨恨与不甘,但也深知,是时候给予这掀起无数灾祸的魔君最后一击,彻底终结这场绵延百年的战争。
“最后一击,由我等共同完成,务必确保其神魂俱灭,不留后患。”
英子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双手缓缓抬起,周身开始弥漫出淡金色的尘沙。
闻言,锅巴点了点头,口中酝酿起白的火焰。
然而,就在众仙与魔神准备发动最终一击的刹那????
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原本看似只能哀嚎待毙的奥赛尔,其仅剩的一只巨大眼眸中,猛地爆发出极致的疯狂。
“摩拉克斯??!还有你们这些蝼蚁??!吾便是陨落,也要尔等付出代价!!”
它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啸,被岩枪钉住的身躯竟然开始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
它最后残存的深渊之力,化作了一种毁灭性的能量,在其体内疯狂汇聚。
“不好!它要自爆本源!”
见状,留云借风真君失声惊呼。
摩拉克斯脸色变,他能感受到奥赛尔体内那即将失控的,足以将方千里海域彻底湮灭的恐怖能量。
他第一时间身形一闪,出现在海岸线上空,双臂猛地张开。
“安如磐石!”
浩瀚无边的岩元素神力如同巨大的金色伞盖,瞬间展开,将后方所有观战的人族军队、沿海的临时营地,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聚居地轮廓,尽数笼罩在内。
这是最强的守护之盾,他必须确保子民无恙。
也就在摩拉克斯全力展开守护的同一瞬间,奥赛尔那燃烧的巨口猛地张开。
“轰隆隆??!!!“
一道连接天海的蕴含着他最后疯狂意志的惊天巨浪,如同亿万匹脱缰的野马,朝着摩拉克斯及其守护的方向悍然撞去。
巨浪之中,混杂着腐蚀性的魔神之血,威力足以撕碎山岳。
这看似是同归于尽的最后疯狂,是临死前对摩拉克斯及其庇护一切的极致怨恨的宣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毁天灭地的巨浪和摩拉克斯那顶天立地的守护之姿所吸引。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这竟是奥赛尔狡诈至极的声东击西。
就在巨浪咆哮而出的下一刻,奥赛尔残破的本体,竟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速度,猛地从岩枪的镇压下挣脱了出来。
它没有冲向摩拉克斯,也没有试图逃回深海,而是化作一道扭曲的幽暗流光,如同撕裂空间的箭矢,朝着内陆的方向,发起了决绝的冲击。
它的目标,赫然是那些没有摩拉克斯直接庇护的、更后方的城镇与生灵。
它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破坏烙印在这片它无法得到的土地上。
“什......?!”
摩拉克斯瞳孔骤缩。
他正在全力抵御那滔天巨浪,守护着身后万千生灵,根本无法第一时间抽身阻拦。
若陀龙王与众仙也被那巨浪的威势所阻,慢了半拍。
能够拦截在这道绝望流光前进路线上的,只有原本就处于侧翼,正准备发动攻击的英子一人。
流光的速度快得超出了思维的反应。
带着奥赛尔所有的怨恨,所过之处,空间都留下了腐蚀的痕迹。
“英子!快闪开!”
锅巴发出了惊急的吼声,它想冲过去,却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英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利弊,来不及权衡生死。她只看到那道充满毁灭气息的流光,正冲向远方那些炊烟袅袅的村落。
冲向那些她与白玲珑、与白启云、与所有志同道合者一同守护了许久的家园。
不行!绝不能让它过去!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
她的瞳孔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
周身原本温和的尘沙之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炽盛,无比狂暴。
“尘起!”
她清喝一声,无尽的尘沙自大地涌起,如同金色的海洋倒卷苍穹。
“锁!”
尘沙瞬间凝聚,化作了无数道粗大无比的暗金色神链。
“轰??!!!”
奥赛尔化身的绝望流光,狠狠地撞上了英子布下的尘沙神链!
毁灭性的能量与暗金色的尘沙交织。
骤然爆发的刺目光芒让日月都为之失色,恐怖的能量冲击将下方的大地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远处的山峦都在此刻嗡鸣震颤。
英子站在所有锁链的源头,娇小的身躯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承受着奥赛尔临死反扑的全部冲击力。
她嘴角瞬间溢出了金色的血液,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周身的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消耗。
“给我......停下!!!”
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瞳孔中仿佛有星星在破碎。
更多的尘沙自虚空中浮现,前赴后继地缠绕上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消磨着那道流光的冲击力。
终于,在无数尘沙层层崩碎的代价下,奥赛尔那决死的冲击,被硬生生地拦截了下来。
幽暗的流光在尘沙的缠绕下彻底消散,露出了其中奥赛尔那残破不堪的残骸。
魔神的反扑,被阻止了。
然而,代价是...………
英子周身那璀璨的尘沙之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她再也无法维持滞空,如同折翼的鸟儿,从空中缓缓坠落。
她的身躯变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化作尘埃消散,生命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唯有那双眼眸,还残留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释然,缓缓闭上。
“英子!!!”
锅巴发出悲鸣,化作火光冲了过去。
摩拉克斯紧随其后,将巨浪再度击退后,他来到近处,指尖溢出温润而磅礴的岩元素力,试图稳固英子的生命本源。
然而,他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此时却显得如此无力。
他缓缓收回手,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沉的阴霾,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归终她......本源尽碎,神魂将散......纵是我也......”
“......!“
锅巴如遭雷击,圆滚滚的身体猛地一颤,直接瘫软在地,黑眼圈里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它看着面前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英子,发出了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
T…………...…............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处。
来人一身玄衣,气息内敛,正是许久未曾直接露面的白启云。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波动,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锅巴猛地抬起头,看到白启云的瞬间,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骤然爆发一阵希冀。
它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短胖的爪子死死抓住白云的裤脚,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急切:
“阿云!救她!求求你,救救英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它语无伦次,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白启云的目光越过激动的锅巴,落在了那生机几乎断绝的少女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近乎冷酷,没有半分锅巴那样的悲痛。
他能“看”到,那代表生命的光辉正在英子的体内急速黯淡。
没有多余的询问,白启云在确认情况的瞬间,他便做出了决断。
他看向锅巴,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锅巴,把她交给我。”
锅巴一愣,没想到白启云会如此直接。
白启云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剩下的,你不要问,也不要知道。相信我,便将她交给我。”
他的话语简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锅巴看着白启云的眼眸,虽然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担忧,但眼下,它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对面前之人无条件的信任,最终压过了一切。
它用力地点了点头,松开了爪子,退后一步,眼巴巴地看着白启云。
白启云走上前,接过了英子那轻飘飘的的身躯。
摩拉克斯深深地看了白启云一眼,没有阻拦,也没有询问,只是沉声道。
“有劳。”
白启云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他小心翼翼地用一股柔和的星辰之力将英子包裹,如同呵护着世间最脆弱的珍宝,随后,他的身影便带着英子,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散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夕阳的余晖泼洒在白氏部族逐渐亮起的灯火上,却驱不散弥漫在院落中的寒意。
魔神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消息,与英子为拦截奥赛尔临死反扑而重伤濒死的噩耗,几乎同时传回了后方。
胜利的喜悦尚未完全蔓延,便被这沉重的阴云彻底笼罩。
白玲珑原本正在处理部族事务,闻讯的瞬间,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个总是跟在她身边,会甜甜叫她“玲珑”的姐妹......怎么会?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英子的身影,只有逐渐深沉的暮色。
白玲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在屋里屋外来回踱步,手指紧紧着衣角,平日里处理族务的冷静与干练早已消失不见。
她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每一次望向门口都带着无尽的期盼,每一次落空都让她的心更沉一分。
哥......哥他一定有办法的!他那么厉害,他一定能把英子带回来的!
就在她的焦虑几乎要达到时,院门被轻轻推开。
白启云的身影出现在暮色中,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步伐沉稳,仿佛只是日常归来。
“哥!”
白玲珑如同看到了救星,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颤抖。
“英子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哪里?你把她带回来了对不对?”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白启云身后搜寻,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院落。
白启云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妹妹写满担忧与恐惧的脸上,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没有挣脱她的手,也没有立刻回答。
“哥!你说话啊!英子到底怎么样了?!“
白玲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抓着他手臂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面对妹妹连珠炮似的追问,白启云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轻轻拍了拍白玲珑紧抓着他的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但关于英子的下落他闭口不言,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她是不是伤得很重?在哪里治疗?我能去看看她吗?”
“哥!你告诉我啊!别瞒着我!”
“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白玲珑的猜测越来越悲观,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哥哥要瞒着她。英子也是她的家人啊。
然而,无论她如何哀求,白启云都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又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他只是看着妹妹,里面没有悲伤,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知道妹妹的担心,理解她的痛苦,但他更清楚,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也是一种保护。
最终,白玲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了手,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将脸埋入掌心,肩膀无助地耸动着。
白启云站在她面前,沉默地注视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将那令人窒息的哭泣声,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