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圣女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做圣女，名义上很好听。”
“其实也有一些特权。至少在和亲之前，圣女们可以过得像是帝王一样。”
“她们的话，有时候阴间的大王也要听从。”
“但是，当和亲的那一天来了之后，她们又会成为普天之下最倒霉的人。”
“因此，富家子是不会去和亲的。”
“他们是瓷器，他们是玉器。他们很珍视自己的生命。”
“其实，穷人的孩子也珍视自己的生命。”
“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冒险。”
“人生来是平等的，但是也仅仅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平等的。”
“从离开母体，吃第一口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平等了。”
“年岁月长，他们的差距就越大。”
“富人的孩子不肯和亲，就只能在穷人的孩子身上打主意。”
“大王有的是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许以重利。”
“无论是否被选中，只要报名和亲，就会有优厚的待遇。不仅自己有，家族也有。”
“很多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即便不想做阴司圣女，也参与了选拔。”
“这些人的想法都很简单：哪里就真的轮到我了呢？我就冒一冒万分之一的危险，给家人减轻一点负担，不也是挺好的吗？”
“第二个办法，是灌之以热血。”
“告诉那些穷人，阴间已经危如累卵了，大家都是阴间的一份子，坚决不能让妖魔在阴间撒野。”
“保护阴间，就是保护自己的家。哪怕捐出去自己的一条命，也要守卫阴间。”
说到这里，阴司圣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说的不好，远远没有大王说得好。”
“大王说那些话的时候，即便是我，也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了。”
我们报之以理解的微笑。
阴司圣女说道：“第三个办法，就是垫底的办法了。”
“这办法叫阴间兴旺，匹夫有责。”
“当地一个办法，和第二个办法，都没有选出来合适的阴司圣女。”
“大王就会强行征兆所有的阴间女子，参与选择。”
“这时候，不管你如何鬼哭狼嚎，如何求饶，都已经没用了。”
“哦，这些阴间女子当中，不包括富家子。”
“他们消息灵通，早就在那之前远走高飞了。”
金生水一脸同情的看着阴司圣女，说道：“看来，你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啊。”
阴司圣女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抱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了个开头，就索性都说了。”
“而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少数想要做阴司圣女的。”
“至于我为什么要做阴司圣女……”
她沉默了一会，看着头顶上呆呆地夜空，低声说道：“因为我已经不想活了。”
“阴间让我觉得很黑暗。”
“我看透了阴间的本质，我知道，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上限就决定了。”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牲畜。顶多累死累活，做一头价值高一点的牲畜罢了。”
“这话听起来很丧，可是却是真的。”
“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我才对阴间绝望。”
“据说佛陀在菩提树下，端坐了七天七夜，最终顿悟成佛。”
“我也有相同的历程，我也顿悟了。”
“不过，释迦牟尼成佛了，我却没有。”
“佛陀说，修行的最终目的，是走向寂灭，进入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忧愁的极乐世界。”
“这一点，我倒是赞同的。”
阴司圣女看了看我们，笑着说道：“你们猜，那个极乐世界是什么？”
我沉声说：“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极乐世界，其实就是死的代称。”
阴司圣女一拍手，笑嘻嘻的说道：“那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我没说话，我心说我踏马才不跟你同道中人呢。
你活脱脱就是个重度抑郁啊。
而阴司圣女却谈兴正浓。
她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说道：“从我悟透了阴间的本质开始，我的思维就收不住了。”
“我开始思考人间，开始思考万事万物。”
“你看那动物，等级森严。一个兽群当中，永远是兽王先吃饭，兽王先择偶，然后一级一级，按照顺序进食和择偶。”
“可是当兽王老了的时候，就会有新的年轻力壮的野兽挑战它。咬死它，或者将它赶出去。”
“没有一直野兽能善终。”
“植物也是一样的，所有的植物都在争夺阳光。参天大树下面，连一颗小草都不能生长。”
“而大树本身，又要和同类争夺水源和土壤。”
“他们不得不长得越来越高，叶子越来越密。即便树心已经腐朽了，已经枯死了。只要还有一点树皮，它们就要努力的生长。”
“直到有一天，它们轰然倒塌。结束了愚蠢的一生。”
阴司圣女摊了摊手，说道：“所以我觉得……一切生命都太愚蠢了。”
“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想死。”
“我几次都下不去手，于是，我干脆去做阴司圣女吧。”
“死在妖魔手中，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