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折子递上去了吗？”
见汤国祚进来，朱国弼立马起身迎上前，火急火燎的问道。
汤国祚冷着脸，从怀中取出了请求回南京的折子，愤恨道：“那小子连宫门都没让我进去。”
朱国弼面色一变，慌乱道：“这…这…皇上连折子都不收，看来，是…是真不打算放咱们回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坐在一旁的临淮侯李祖述，不解道：“皇上到底是想做什么，常延龄和徐文爵是进了军机处，他们二人留在广州理所应当，可咱们几个连五军都督府的挂职都被去了，现在就空顶着个爵位，无官无职的，为什么不放咱们走。”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可却没人知道答案。
他们要是摸得透皇帝的心思，也就不至于如此不安了。
“要不……”邓文郁顿了顿，后望向几人，试问道：“要不，就给点银子吧，当是花钱免灾了。”
听的银子二字，朱国弼露出心痛之色。
在这几人中，心思最深沉的汤国祚想了想，点头道：“就这么办吧，咱们四个人，一人两万五千两，凑个十万两吧。”
嘶。
朱国弼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给个几千两不行吗？”
汤国祚有些鄙夷道：“是区区两万五千两重要，还是世代传下来的三百年财富重要。”
想到家中密室里的满屋金银，朱国弼忍痛不再多言。
随后，几人各自往南京去书一封。
不过几日，便有家仆如数送来银子。
四人换上官服，忐忑不安的带着银子往南宫去。
这次，他们倒是顺利进宫了。
林平在刚刚收拾出来，专门用来日常办公的兴明殿接见了这几人。
“臣等参见陛下。”
“起来吧。”
也不知道是本就今天心情不错，还是因为银子的缘故，皇帝笑呵呵的，看着很是亲善。
见朱国弼和李祖述站在那里十分拘束，林平笑着道：“你几人是累世勋贵，世代与国同休，咱们跟一家人没区别，私下里，朕就是唤你等一声叔叔，也当是应该的。”
几人面露惶恐之色，连忙俯腰道：“臣等不敢。”
林平一摆手，示意几人坐下。
宫人给他们倒着茶水，林平再道：“国事艰难，今日你几人心忧社稷，能主动献银，朕心里很欣慰，朴喜…”
“奴婢在。”
“等会拟道褒文，传阅至各部堂，让他们看看，何为忠义。”
朴喜应声是。
林平这才转过头，望着几人，关怀的问道：“在这广州可还住的习惯？”
汤国祚抢先回道：“这广州比南直隶还要潮湿，臣…”
快速瞥了皇帝一眼，接着道：“臣等，稍稍有些不习惯，保国公本就有旧疾，这两天引得旧疾复发，当是食不下睡不着。”
“哦？”
林平看向朱国弼，后者当即咳嗽起来，咳的那叫一个严重，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臣…臣御前失仪，陛下见谅。”
朱国弼起身告罪。
林平说了句无妨，而后道：“即有不适，国公当早些禀明的，等会，朕差几个御医，去给你看看。”
朱国弼眼底深处闪过慌乱，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陛下好意臣心领了，臣…臣就是稍稍上了点火，没有灵壁侯说的那么严重。”
林平呵呵一笑，不再说什么。
汤国祚心里一沉。
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皇帝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看来，是非得逼他将话给摊开说咯。
汤国祚直白道：“皇上，臣几人今日进宫，除了献银之外，也是想跟皇上请辞。”
林平看向他，也不再弯弯绕绕，挑明问道：“卿几人，是想回南京吗？”
“是，臣等几人离家月余，家中琐事也不少，请陛下恩准。”
汤国祚说完，起身跪地。
朱国弼、李祖述、邓文郁三人，相继跟着跪下。
林平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低沉的脑袋，温声道：“如今社稷倾覆，朕还指望着几位卿家出力呢，要是牵挂家中，不妨就让家里人来广州，朕想办法给你们弄套大宅子。”
朱国弼面色一暗。
果然。
皇帝果然是不想放他们回去。
心中暗叹一口气，朱国弼打算认命了。
皇帝已经明确表态了，那他们又还能如何呢。
李祖述和邓文郁二人，也是蔫蔫的准备认命了。
可汤国祚却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乖乖听话。
皇帝免去了他们在五军都督府的职位，现在又不让他们回南京去，这不摆明了是想对他们做什么吗，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想做什么，但汤国祚基本可以肯定，这小皇帝绝对是想收拾他们。
所以！
这广州万万不能留。
留下来就是等死。
他必须要回到南京去。
作为留守南京的勋贵，汤家世世代代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南京周边大小兵马加起来十几万，其中不少将领要么是汤家的旧部，要么和汤家有交情。
只有到了南京，他才有对抗的资本。
万一小皇帝真要动他们，那到时大不了就拉上几万兵马，引着河南的大顺军南下，有这个投诚的功劳在，他汤国祚在新朝起码也能捞个累世爵位。
再者，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带着一家老小跑路，有三百年的家财在，他到那都是一号人物。
打定主意，汤国祚开口道：“既然陛下需要臣留下，那臣自然无二话，只是…”
说话间，汤国祚语气变得低落：“只是臣之母亲，八十有余了，将她留在南京，臣无法尽孝床前，那日夜都不得安心，可让她来广州，一路又颠簸的很，臣怕家中之人照顾不周。”
“臣请陛下恩准，让臣暂返南京，带着母亲一同来广州。”
孝道大于天。
于公情法理，汤国祚都自觉这个理由，定然让皇帝无法拒绝，可他却还是低估了林平的铁石心肠。
“何须这么麻烦。”林平盯着汤国祚道：“南京皇城，还有些留守的宫女太监，过几日这些宫人也要来广州，朕下道旨意，让老太君随他们同行，宫中之人最擅长照料，有他们在，卿大可放心，好啦，朕随后还有事，朴喜，你跑一趟，送几位卿家出宫吧。”
林平直接下了逐客令，不在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出了宫，朱国弼、李祖述、邓文郁三人唉声叹气的，汤国祚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朱国弼觉得有些不对。
最不想留在广州的，就是汤国祚了，怎得他现在这么平静。
“老汤，你不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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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国祚神色平坦：“气什么，别人可以不听皇上的话，但我们这些勋臣，不可不以圣上马首是瞻，既然皇上让咱们留下，那肯定是有他的考量，咱们听话就是啦，皇上还能害咱们不成。”
说完，他便迈步而去。
朱国弼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