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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昼与夜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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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担心得要疯了的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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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休息室里,承美一脸焦躁恍惚的表情,手里握着的是不断滴下汗水的手机。 8.30PM明曜将耳朵贴在了冰凉的铁质大门上。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明曜像是从远处传来的电梯门开开合合的声音他连忙拉开门,但走廊里却空无一人。明曜将手臂靠在门上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变成11.00了。再怎么刨根问底的审问,连续40小时也未免太****了。 同一个夜晚,鸭货店角落里那台胖嘟嘟的电视机正播着“在距离我们大约10亿光年外的光谱型星系,在即将消亡之前,以非常快的速度变成黑洞…”的新闻,爸爸(煜诚爸爸)无聊的叹了口气,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妈妈则在一边吸溜着糖醋鱼,一边咂舌。电视屏幕上全屏滚动的是那个美丽的星系。突然,主持人话锋一转,电视里出现了正在直播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而那个被记者簇拥着的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正是亲家宋晟民。 “TVA集团兼安城企业联合会会长宋晟民会长因从市中的银行非法贷款20亿,目前正在接受检察院的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宋晟民在停业之前成立了VN公司作为皮包公司,并造假了海外销量,假装VN公司是一个健全的公司,事情败露后故意对VN公司进行了破产处理。因此检方要对宋晟民会长的前女婿,安城银行贷款代理人级职员郑煜诚进行考察人调查。” 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个千钧一发的转瞬间完成了。砰的一声,爸爸手里的酒杯应声摔碎了一地,妈妈双腿的力气仿佛也被出膛的子弹抽走了似的,她疲软的跌坐在地上。但她没有呜咽,就只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看到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后,煜祺把呈现在柯勉面前的表情和动作隐藏起来,然后踩着大步走出大排档。她感到自己在强烈的压抑下很难安下心来,特别是当她听到妈妈歇斯底里的哭泣声,那种无法释怀的压抑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但为了宽慰妈妈,煜祺只能强迫自己像个男人一样,故意呈现出坚强而冷静的一面。 而在煜祺离开不久,刚刚还在收拾冰箱的柯勉也随即打开阳台的门。 今天这样寂寥的夜晚,就像熬药时散发的药味儿一样,黑暗笼罩着寂静而幽深的巷子。没有铺匀水泥的凸凹不平的路面,不时传来煜祺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而另一边,站在阳台上的柯勉,脏兮兮的手指冻得发红,两只耳朵也被震得如刀割一般。对面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很多五层高的连栋住宅。每扇吊窗上都有像月见草一样的黄黄的白炽灯在发着光,紧挨着那些石板屋顶上方挂着一轮惨白的月亮。 “都说是作为考察人调查,不是进监狱啦…接受完调查就会放出来的,妈妈您和爸爸就不用过来了,别到时候又伤了身体…都说不会发生那种事啦,所以妈妈你别再哭了,哥哥只是接受调查而已,毕竟他曾经是TVA的女婿,人家怎么可能不调查他…不光是哥哥,和宋晟民有关的所有人都在调查行列里,都说了人家不是只调查哥哥…好了好了妈妈,难道哥哥是死了吗?别再哭了,您再这样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行了挂电话吧,放心啦,有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电话挂断后,煜祺沉默了一下,用双手像洗脸似的把顺着褶皱的脸颊淌下来的汗水擦了又擦。她慢慢抬起头,阳台上柯勉也正像她刚刚那样忸怩不安的站着,月亮垂悬下朦胧却并不温暖的光芒,柯勉的身上就像被无数条光线照射一般,交错出多重影子。 “拜托您就别担心了,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至少我和煜祺是绝对不会让煜诚变成那样的。是参考参考人,不是进监狱,犯下大错的是宋晟民和尹世林,跟煜诚没有关系。煜诚只是倒霉做了TVA集团的女婿,况且TVA在安城在国内的声誉您又不是不知道。” 短短几分钟过得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柯勉无法预测在这期间煜诚和江城那边都会有怎样的变故。他像踩到小蛇的蛇蜕一样,浑身上下不寒而栗的回应老丈人的电话,不知不觉间,煜祺已经站到他的身后。 “谁?” 煜祺的眼睛里再次充满了茫然和恐惧,每到千钧一发的时候她都会用门牙无意识的狠咬已经溃烂了的嘴唇内侧。 “老丈人。” 煜祺来不及多想伸手从柯勉的耳边夺下电话。 “爸爸,您和妈妈真不用来安城,如果有事我们会帮着哥哥解决的…” 电话迅速挂断,柯勉和煜祺并肩站在如凋谢的花瓣般凄凉的月光下,各自忍受着疲劳与安静。 巷子又深又暗,路边是水泥砖墙,墙的里侧是承美家所在的连栋住宅,外侧铁路沿着墙一直向西延伸,只有三盏橘黄色的路灯稀稀松松的站在墙外,但连他们也都向铁道的那一边低着头。翻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声,不管是巷子的黑暗还是从远处传来的攀谈声都会被火车的汽笛声瞬间淹没。 和以往不同的是,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都不怎么说话。她们只是心不在焉的吃着或是吹着热腾腾的米饭,承美用发干的舌头咽下饭菜。妈妈和成妍则一边呼吸着散了阿司匹林般的空气,一边感受着饭粒在干涩的嘴里滚动时的生硬感。就像很久以来她们都是这么挺过来的那样,没有一个人试图用夸张的表情、牢骚或者别的什么来试图转换气氛。只有拿起筷子又放下的声音、喝汤的声音、嚼咸菜的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却只是安静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承美埋头,也咽下了干涩的饭粒,不知过了多久,从窗口晃进孤苦伶仃的光。承美慢慢抬起头,阳光打在布满碎花的纱帘上,但那一瞬间,承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场景有多绚丽。 办公区墙上挂着巴掌大的壁钟,电池快没电了,走得越来越慢。不争气的时针和分针,最终荒唐的指向四点零五分。承美在想幸亏那个壁钟没有秒针,如果像从肉里抽出来的毛细血管一样的秒针为了一秒钟的时间踌躇数分钟,她的心里一定会更不舒服。行长办公室里的时间流逝得只会比这只壁钟更慢,崔仁赫心烦意乱的拨开了桌子上散乱的文件,那是些没有认真看过甚至几乎没有一丝印象的文件,它们都是在检查期间被翻出来的,与其说它们反映了崔仁赫无意义的执拗,倒不如说恰如其分的装饰了这间朽落的办公室。 崔仁赫一脸阴郁的走进办公区,他用犀利的眼神瞥了一眼每个人桌上整齐叠着或是散乱堆放着的足足膝盖那么高的文件,脱口而出道。 “周代理惩戒委员会开始多久了?” 明曜看了看壁钟。 “正好一小时。我觉得这会儿结果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我怎么这么紧张啊,要出结果的话尽可能快点啊。难道要把大家的血榨干吗?” 申正焕低声念叨着,跺脚似的走来走去。几乎是话音刚落后的下一个转瞬,电话铃声突兀的响彻起来。看到那串来自总部的电话号码,崔仁赫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他咂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嘴唇,此时大家都能清晰的看见,他褶皱的眼角边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老年斑。 “喂,我是崔仁赫…好的,我知道了。” 每当崔仁赫抬头看向大家时,长长的额头上都会出现深深的皱纹。咖啡搭档、敏荷一行刚刚还在互相交换着眼色,在被崔仁赫死亡凝视之后,她们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孙美玉和申正焕脸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沉浸在某种不安的思绪中。明曜紧紧抱着双臂站在申正焕身后,承美面无表情、两眼无神,眼睛像是嵌在眼眶里的玻璃珠子,身体像是被掏空的空壳。看着如此表情怪异的同事们,智媛开始感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寒气,而那个放置着郑煜诚工牌的办公桌,此时仿佛亲人缺席似的让人感觉空落落的。 智媛看了看壁钟,似乎厌倦了同事们制造的枯燥气氛,带头问崔仁赫道。 “结果怎么样?” 崔仁赫的站姿虽然大气磅礴,但接下来的声音还是跟初来乍到时一样拘谨。也许是眼睛太小的缘故,那张脸看起来显得有点忧郁。 “我是停薪一年。郑代理他…他被总部开除了…你们只救活了我,没能救回郑代理。”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隐约传来咖啡搭档之间的几句对话。 “这算什么啊?使唤了我们十几年,怎么就不能网开一面呢?”、“说什么把职员当做家人这种狗屁话,谁会把家人抛弃啊。” 晌午过后,姨妈带着尹庆善在附近的书店买报纸,当尹庆善的视线从“在距离我们大约10亿光年外的光谱型星系,在即将消亡之前,以非常快的速度变成黑洞…”那则报道慢慢转移到窗外时,神秘男人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从书店走向回家的路上,尹庆善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顿时,她的眼中涌现出记忆尽头那段模糊的影像。轮渡吐出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还有远近各处传来的各种船只的鸣笛声仿佛也一下子在他们交叠的目光中停滞住了。与神秘男人不同的是,尹庆善的眼中并没有失落的痕迹,相反她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并连连向男人点头示意。男人也慢慢抿着嘴笑了笑,好像长时间的孤苦使得欢笑不能穿透凝固在脸上的角质一样,起了皱纹的脸上一直不安的抽搐着。看着尹庆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狭长的巷子里,男人又夹起破烂不堪的行李向地铁站走去。此刻在他恍惚的眼睛里,结束了修学旅行而归来的少男少女们像汹涌的潮水般从他的身边走过。男人还记得当年在码头上尹庆善曾抬头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又害羞的笑着的样子。男人曾信誓旦旦的给出承诺,但那个承诺终究随着海风消散在异国他乡的原野上。离开的那天天空也像今天这样晴朗,船渐渐驶向大海的彼岸,带着腥味的海风曾几次刮掉他的帽子,而当他拾起帽子时,就看见尹庆善如白苦菜花般含蓄的笑脸。 像蛇爬行的爬痕一样,混凝土栏杆上有条长长的裂痕,煜诚扶着栏杆走到走廊尽头,他很疲惫。四肢理所当然的像面团一样变得软绵绵的。 “通知您已被安城银行解雇。” 在没有人的气息的室外煜诚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即将撕开心扉跳出来,但是像经过多次浸泡后色泽越变越淡的茶水一样,煜诚的叹息也显得那样疲软无力… 可乐咕噜咕噜的起着泡泡,神秘男人不断用吸管对着可乐吐气,视线则朝向地铁站外面的方向。从那个角度看去除了三三两两经过身边的路人,也没有其他可以称为风景的景色了。在那个破旧背包的左侧放着一个闪着银光的饭盒,饭盒里闷着令人垂涎的泡面。具有微缓曲线的饭盒就像光脚镜头一样映照着四周的场景和人群。在捧起饭盒的那一瞬间,男人看见了煜诚的脸,那是张青紫与惨白交接的脸,颓丧得就像输掉比赛的拳击手一样,神秘男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饭盒上反映出来的煜诚时,煜诚也在期待着和久违的老朋友目光交会。 “在吃泡面啊?” 听到煜诚这么说,男人捂着嘴角轻咳一声,好像是要用咳嗽掩盖即将流露出来的笑声一样。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煜诚解开背包将里面的泡面、花生和烧酒如数家珍似的拿了出来,一边放在男人面前,一边苦涩的笑道。 “我真是找不好时机啊,是吧?” 男人的表情有点复杂,看似嘲弄的嘴角闭得过紧,说是怜悯的眼尾又太过上扬,这种表情一时之间并不好解读。 热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白色的泡泡,地铁站的气氛也跟着沸腾起来。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煜诚和那个男人就像平常朋友一样挑着泡面,碰着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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