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整个人都想瘫软下去，实在不想再一口一口地喝药。
于是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直接就着碗喝吧，一口一口地太慢了。”
“好。”
薄野琊伸手去，示意谨姑把药碗递给自己。
那碗里约摸还有一半的分量。
上官凝全身除了脑袋，其余都被裹在被子里，活脱脱是一个手脚俱废的“残疾人”。
薄野琊拿过了药，就要凑在上官凝嘴边去。
他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汤药更像是被灌进上官凝嘴里，惹得她呛咳起来。
“啧~”
薄野琊不自觉发出这颇有怨气的一声。
谨姑眼睛快，拿了手帕去擦嘴，但上官凝还是垂下头咳了好一会儿。
薄野琊那手便一直端着汤药悬在半空中，他臂力好，就算一直端着药，也不会受不住。
渐渐地等上官凝终于恢复平静，薄野琊才出声询问：“可否继续？”
上官凝回头剜了他一眼，这眼神倒是和方才薄野琊剜谨姑的有相似之处。
谨姑见状，都忍不住垂下头去，不敢显露自己快憋不住的笑意。
但上官凝偏偏看见此时他那一双平静而无杂念的眼睛。
她转念一想，人家这么照顾自己，也不是故意要呛到自己，没必要这么凶神恶煞吧!
上官凝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柔化。
“慢一点。”
“好。”
果然薄野琊手上端碗喂药的幅度小很多。
在上官凝的配合下，薄野琊渐渐掌握到她吞咽的速度，但这时一碗药也就见底了。
薄野琊将空碗递给谨姑，又亲手为上官凝擦擦嘴。
“快~”上官凝面露苦涩。
“什么？”
薄野琊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看见她努力忍着，要呕出什么的样子。
谨姑挥手，另一个宫女走上来。
那宫女端来一小盏石蜜（即块状蔗糖）。
“啊~~”
上官凝张开嘴巴。
薄野琊拿了一颗放进上官凝嘴里。
“还要。”
薄野琊又拿了一颗。
上官凝无奈，不能一次性多拿几颗吗！
“要一把。”
“嗯？”薄野琊很是震惊。这糖虽一颗不大，但在他看来，足够甜，若是一次吃一把，不会甜齁吗？
“你是喝药，不是吃糖。”
“那你等着我把药全呕出来吧。”
“正好吐你身上。”上官凝补充道。
“陛下就依着娘娘吧，若不用糖镇镇嘴里的苦味，……娘娘是真的可能吐出来。”谨姑接过那宫女端着的石蜜，拿了方才的勺子，凑到上官凝面前。
薄野琊只好用那勺子舀了一小勺石蜜，送进上官凝嘴里。
上官凝不嚼，就是含在嘴里。
薄野琊拂袖让她们把药碗和石蜜都拿下去。
“还有什么吗？”
薄野琊第一次碰上这事儿，没有经验。
“陛下指什么？”
“还有什么可以止痛的？喝了这汤药就好了？”
“就让娘娘睡下吧，捂着汤婆子，会慢慢好的。”
“唔~”
薄野琊像是稍稍放下心来。
他扶着上官凝慢慢躺下去，上官凝一碰到床，就下意识曲卷了身子。
她是侧着身子，薄野琊低头就可以看见她闭了眼睛，却还是满脸愁容。
“去取朕的那床羊绒毯来。”
那床羊戎毯是黎戎进贡来的，据说杀了上千头羊青山羊，取了最好的羊绒，才做了这一床。触感柔软舒适，盖着暖意缠绵。
上官凝很想说，自己是痛，不是冷。
但她嘴里还含着糖，而且再暖和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索性就什么也没说。
薄野琊接过毯子，就让宫人们都出去了。
他静默思考一个问题，毯子应该搭在被子上面，还是贴身盖在她身上呢。
毯子贴身裹着怕是暖和些，但这样就总得把她现在盖着的被子掀开一些，不然怎样将毯子盖进去呢。
上官凝睁眼见他抱着毯子在犹豫着什么。
她几下嚼碎了嘴里的糖，吞下肚去。
“怎么了？”
很安静，虽然上官凝说话声音小，但是薄野琊听见了，他俯下身去，凑近说话。
“这毯子，你要贴身盖着吗？”
“好啊，贴身盖毯子暖和。”
虽然上官凝觉得这毯子可有可无，但是既然他都谴人拿来了，不好驳他面子。
“得掀开你现在盖的被子，会不会着凉？”
上官凝竟有一丝想笑的欲望。
“屋子烧着炭，本就不太冷。只要你够快，就不会。”
“好吧”
于是薄野琊掀开被子，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又再把被子重在毯子上。
他还细心地理了理被角，然后直身俯看自己的杰作——为她严严实实地盖好了毯子和被子。
上官凝见这么宽大的毯子和被子都盖在自己这边，还有好些就是搭在床上，完全浪费了。
“你不盖吗？”
上官凝去扯了扯他的袖子，怕自己说话太小声，他听不见。
“什么？”
薄野琊一边吧她的手放进被子，一边伏身去听。
“你盖什么？”
“朕叫人再拿一床被子来。”
“何必再拿一床来。毯子被子都很宽大，怕是盖三个人也可以。”
“…………”薄野琊一时没有言语。
“有人说，女子月信是不祥。所以你避着我？”
“无稽之谈。”
“朕只是怕，挨着你会碍着你。”
“嗯？”
“怕不慎漏了风进被子，怕不慎碰到你让你不舒服。”
其实他最怕的是紧挨着她，感受到她痛的发颤的身子或者听到她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却不知要做些什么。
薄野琊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上官凝明白了，在他眼里，现在的自己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不会的。”
上官凝稍微大声了一些，想要非常肯定地告诉他。
“好！但你别再说话了。”
薄野琊见她说了这一句话后整个身子又缩了缩，想是方才说话说大声了就更痛起来。
她大喘了两口气，伸手要将被子向薄野琊那边扯。
“你别动。”
薄野琊知道肯定拗不过她，就遂了她的心愿，伸手去匀些被子到自己这边，然后上床去躺在她身旁。
挨近些，被子不透风，这是两人无声的共识。
薄野琊平躺着，双手规规矩矩地垂放在两侧。
闭眼之前，他侧头去看上官凝。
上官凝眉头微蹙，咬着下唇，紧闭了双眼。
果然，薄野琊完全不知道是否要说什么，是否要做什么。
他索性回过头来，闭眼逼自己入睡。
但忙碌一天积攒的疲惫与与睡意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