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是被小七拖回去。
浑身是伤，棉衣破裂开，新旧不一的棉絮因为沾了血变成了一坨一坨的红色。
是小七把他一路拖回了大院，一连几天的汤药和包扎，都是月月照顾着。
可现在有人说，是他害得小七丢了命。
元宝和月月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村里孩子只有那么些个，大人不晓得的事情却瞒不了她们小娃娃。
柱子一向在村子里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二牛一直被他欺负也是大家都晓得的事情。
如果那天没有小七把他从村尾拖回来，他压根就不可能活得到现在。
二牛脸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十分显眼，他穿着补丁叠补丁的棉衣，就这样被孤立了出来。
对上月月和元宝那满是质问的眼神，他只觉得羞愧万分，恨不得当即变成老鼠，找个地缝钻进地里去，再不出来。
“二牛，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看他半天不说孤立，有人不耐烦得推了他一把。
本来就窘迫的孩子被这一推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就是他说的，他都看见了，就是小七把柱子推下了水！谁家的都是孩子，咱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算了……”
有人吵吵嚷嚷道。
他们想的很简单。
柱子虽然是本村的孩子，可性子顽劣，小小年纪整天带着群孩子四处闯祸，也不是个什么讨人喜欢的，死了就死了，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小七本身就是孤儿，而且还是他先动手杀了人，死了就死了，至于他留下的那个妹妹，也只是个小丫头，他们大不了多照顾着些，往后替她寻个好些的婆家。
他们本村人都不说什么，后来的又有什么说头？
“算了，怎么算了！那个娃娃，你说，到底那天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二牛的身上，像是有一只大手死死扣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抬不起头。
“是，是小七推了柱子，把他推进了河里。河水太急，柱子就，就被冲走了。”
二牛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哪怕感觉到了元宝他们失望的目光，却依旧继续说道。
“听见了吧！就是那个小七先动的手！我们都不追究了，你们又有什么好说的！杀人偿命本就是应该的……”
“我的孙儿……我的柱子……”
被丢在一边的疯婆子哭嚎着，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淌，嘴里嘀嘀咕咕喊着自己替柱子报了仇。
“好，好的很。”
二当家看着二牛只觉得被气得不轻。
当初是他替这个娃娃看的伤开的药。
那身上的鞭痕有多严重他最是清楚！
要是小七不带他回来，再迟一刻钟就得死在村尾的雪地里！
“那你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被问道自己身上的伤，二牛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本来被关在家里不让出来的几个孩子趁机跑了出来，看了一场热闹，这才有人开了口。
“被柱子打的！他差点被打死了！是小七救了他！”
“他就是个叛徒！”
说话的是从前跟在柱子后头的小跟班。
因为牵扯了人命，加上他们从前和柱子关系比较好，他们家里人这才关了门不让他们出来。
可到底是半大小子，一道院门拦不住人。
听见自家儿子的声音，大田村里有人脸色变了变，面对于邻居的打量，只能讪笑着不说话。
“你们胡说，我家孙儿是最乖的——我可怜的孙儿哟——”
疯老太听见有人说自己孙儿不好，当时就像是被人拔了毛的鸡，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
“我呸！整个村子就你家柱子不是个好东西！”
有孩子反驳，那疯老太脸上顿时闪现了一丝凶狠之意，作势就要扑过去掐他的脖子。
那孩子不是傻的，从前小被柱子欺负多就是因为这个疯老太会悄悄欺负他们，现在自己已经长大了，甚至比她还要高些，又哪里会任由着她来。
“小时候就是因为去你家里头不听柱子的话会被你拿针扎大腿，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哪里由得你个老不死的欺负！
你家柱子就是个天生坏种！小时候抢我们的东西，动不动就拿棍子抽我们的小腿，每回闯了祸就让我们顶锅，要我说，他死了就是活该！”
幼时被欺负的狠了，现在仇人死了，他自然是高兴的。
其他几个娃娃只认同的点头，一时间他们的爹娘就站不住了。
要是今天只是因为柱子和小七的死过来谈合，他们全当是看个热闹。
可今天听了自家儿子的话，才晓得这么些年他们都被柱子那坏种欺负着。
难怪他们都会愿意跟在柱子后面当个小跟班。
竟然是因为那疯老太一直暗地里欺负自家孩子！
事关自家利益，看着那疯老太还要对孩子动手，几个当娘的也火了，挤开了人群就要扑过去动手。
疯老太家里就剩她一个，加上她平日里便是个泼辣的，这会儿被人欺负了也没人愿意上去帮忙。
大田村的村长这会儿脸色难看得很，干脆也没有让人去拦。
二牛和他娘是三年前才在村子里落户的，结果人在自己的村子里，竟然被欺负成了那样。
“二牛身上的伤就都是被柱子给打的！
他有根鞭子，以前总拿来吓唬我们，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愿意继续受他的欺负，他就用二牛来吓唬我们，要不是小七，二牛早就死了！”
看了一眼脑袋都快低进土里的二牛，那孩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们虽然跟在柱子后头，可人家小七才是真真的厉害！
结果呢，人家救了他，他转头就把人家给出卖了！
真不是个男人！
“还有上回，城主家的公子来村里，柱子拿弹弓准备打他的脑袋，要不是跟他一块儿的那个哥哥厉害，小公子还不一定能进到村子里来！”
听见他的话，青风寨的人难免诧异。
大田村的人却是都闭了嘴，眼神四处乱瞟，不敢和他们对视。
那天在村口值守的都是大田村的人，小七和小米自然也不会说这些事情。
现在一听还有这么一回事，青风寨的人有些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