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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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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除面具诚待己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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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一片稻草缠腰的桑园,就已来到夜明寨。 往常寨民因夜里要到墓庐当值,所以,白日皆在休憩,寂静一片。 眼下正是特殊时刻,各个忙着修整寨子,到处听到叮铃咣当的响。 朝光道:“莫长老在城中的传习馆,不在寨子。” 难怪……夜明寨一众青年听闻十二世祖莅临,更是欢呼雀跃,一下涌了过来。 想他们守了那么久的墓庐,如今先人竟然显灵了,皆激动得不能自持。 并非不敬,而是见着貌若同龄的大祭师,喜不自胜,如欢脱的兔子,得亏旁边的巡司咳声提醒,他们才不敢过于亲近。 平日里,朝天歌那张狰狞的鬼面具令人望而生畏,如今这张脸也实在算不上严威,这群孩子会主动靠近也在所难免。 朝天歌被簇拥着各种关切问候,无措地将目光投向被挤在外头的山河。 朝光刚想开口,就被山河按住了,之后忍住笑意,大喊一声:“莫长老来了!” 这一声比喊“大祭师”有效,众人忽地一敛,自觉退开了几步,垂下了头。 山河趁机溜进人群,挡在朝天歌面前,道:“各位别紧张,大祭师过来,是想知道你们眼下都在做些什么事。” 山河这话一出,就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 就在他们准备走时,一人蹦了出来,在朝天歌面前作了长揖,山河尴尬地捂住了脸,这不是朝三吗? 当初半路杀出,将人家的衣物打劫上云峰望台参加祀月活动,好在对方没有将他认出来。 “大祭师,父亲曾有嘱咐,若是能让大祭师摸一下头,可得好运,还望大祭师成全!” 朝三满心期待地躬着身,朝天歌微愣片刻,这群年轻人就又围了过来,纷纷躬身作揖,跃跃欲试地嚷着:“大祭师,我也要!我也要!” 山河展颜一笑,一旁怂恿道:“这是好事。” “这……”朝天歌踌躇半晌,终于将手轻轻搭在朝三的头上,柔和道:“愿你平安喜乐。” 之后便念了一段祷词。 这是宵皇人的祝祷礼,只不过能行此礼的人,一定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对象也一定是晚辈才行。 “愿你恬然自足……” “愿你吉人天相……” “愿你长乐永康……” 离开了寨子,山河的心跳跃着,不动声色地扣住朝天歌的手,晃了晃道:“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得大祭师的祝福呢?” 朝天歌认真道:“胡闹。祝祷礼有讲究。” “我不要你摸头,就吉言相赠吧。” “……” 屏风寨前,早有寨民伸长脖子等着了,才看到前头有身影过来,就都齐刷刷跪地相迎了,不约而同地扬声道:“拜见十二世祖!” 百来人的寨子这阵仗可不小,看得山河是一愣一愣的,心想这消息可谓日行千里。 朝天歌本就快入寨门,忽地脚步一顿,脸上是一阵无奈:“都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还是称回大祭师吧。” 这声音较之以往清越了许多,众人还未起身,有妇人便忍不住悄悄抬头,之后不禁叫了出声:“他、他就是十二世祖?!” 她之神情惊喜交加,不觉间站起了身,却被身旁的人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这么鲁莽啊?”身旁的丈夫有些责备和紧张,“大不敬啊。” 跪在前头的寨主也回身看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身,有些讪讪然,目光再轻悄悄移向一旁的人,这一定眼瞧,心中狂喜不已,于是拽了拽丈夫的衣袖,低声对丈夫道: “那日,那日还记得吗?他们两个……哦不,是大祭师和他旁边那位就在林间那个……我就说……” 十二世祖的画像模样并非人人皆知,唯有参与过祭祖活动的人才有幸得见,因此即使朝天歌除了面具,也还有些人认不出。 朝天歌与寨主在一旁专注了解寨中情况,山河却感受到了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在他与朝天歌间来回晃动,明目张胆得实在恨不得就走到他们面前细视了。 伴随而来的,又是一阵阵细声细语,令山河费解。 朝光上前来严肃地道:“不得妄议!” 妇人们这才停止了交流,却都眼含笑意,盯住山河的目光羞涩中又带着大胆。 “……你可是听到她们说了什么?我怎么感觉好像她们在说我?” 山河有些慌,忙低声询问耳力过人的朝光,但见朝光将脸别开了,正经道:“没什么。” 但那耳根子却红得不知所以。 山河:“……” 推开院门,清冷的院子里头,有些空荡荡,屋内更是布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打扫了。 朝天歌凝视着墙上挂着的刻有皇鸟纹的弓,以及杀气腾腾的青铜箭镞,耳畔响起了一把声音—— “大祭师,训蛮人所用的箭簇与尾翼近来有所改善。我认为我们的箭簇可继续用青铜,尾翼则改用雕的翎毛,可维持箭离弦后的稳定性,经过测试比对,制成了这把箭,我将其命名为‘雕翎箭"……” 思及往事,朝天歌神情落寞地垂下了眸。 “庆生呢?怎么不见庆生?”山河找遍了院子,也不见庆生的踪影。 一直默不作声的朝光,微顿片刻,接了话道:“他……搬到城中了。” 兴许是怕睹物思人吧。 朝天歌问道:“庆明葬在墓庐何处?” 朝光道:“在朝爻墓旁。” 山河与朝天歌默然相视,心中升起一阵凄苦。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撒在山道上,朝天歌对跟了大半天的朝光道:“朝光,你先回寨子吧。” 多一人便多一份忧愁。 怕朝光担心,山河道:“有我在,你放心好了,今夜我再找你。” “好。”朝光往后退了步,定定听着他们脚步声远离。 上了山,朝天歌忽问道:“你今夜找朝光所为何事?” 山河道:“我想让他看得见……” 朝天歌止了步,内心缭乱了。 “他并不知此事,我怕他不肯接受。” “你打算怎么做?” “遣灵术。” “这并不简单,不比疫毒。” “我知道,须得他配合才行,除了我遣灵引导,他自身也要会此术才行,是故,我想以陪练为由,暗中将遣灵术传授给他……” 朝天歌眉眼含愁,泫然欲泣:“山河,谢谢你!” 谢谢你为宵皇所做的一切! 山河莞尔一笑,道:“谢什么呢?宵皇为我承受了这么多苦难,我这辈子怎么还都还不清了,这点力所能及的事,若我还办不了,那还能办成什么大事?” 宵皇墓庐中,穷光蛋在前头照着路,山河提着一篮纸钱,朝天歌则提着两坛酒,行至庆明的墓前止了步。 此墓与朝爻的墓规格一致,生前都是训蛮人,挨在一起也合乎礼数。 这几夜都不会有夜明人来了,山河往香炉塔内添了火,烛光曳动。 朝天歌开了一坛酒酹地,低声道:“庆明,你安息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庆生。” 庆明是被红绫所杀,山河心里难受,一声不吭地蹲在墓前,默默地焚烧纸钱,也不知庆生如今过得怎样。 火光中,他们相视片晌,山河低低问道:“你在幽冥有遇到他吗?” 朝天歌摇头道:“并无,那时我还在鬼渊,而他去了投生……” 闻言,山河望着寂寂的墓碑,沉闷良久,问道: “其实我想不明白,多数人离世之后,魂归幽冥去了投生,世人为何还要祭拜他们呢?” 他也不知该不该在坟前说这般话,只是对着朝天歌,此情此景他就忍不住想问。 朝天歌微思量,反问道:“你当初为何给你阿爹阿娘立坟?” 山河苦笑了下,将纸钱投进火中,道:“立坟只为让阿爹阿娘入土为安,令尸骸有个归宿。” 朝天歌道:“嗯。人离世后,有的升住九天,有的入居幽冥,有的投生人世。世人立坟墓除了安放逝者尸骸,还让游荡世间的孤魂有个归依。 我也知庆明去投生了,但我还是会来此,祭拜逝者是为了寄托哀思,也是与尚在幽冥或是游荡人世之魂,甚至是九天之神沟通的一种仪式。” 山河无声一叹,问道:“庆明跟了你多久了?” 朝天歌神情落寞,道:“此前,庆明跟着朝爻做事,也一直受到重用,朝爻外出,训蛮人就暂由庆明带着,朝爻离世后,训蛮之事便由他一手操持。” 如此说来,庆明真正跟在朝天歌身边也就两年,不算长。 “庆明能力与悟性都不低,自小无父无母,一人将弟弟带大,什么苦都吃得下,朝爻便是看中这点,才重点培养他,也常在我面前提及,我便对他有了印象。” 谈及朝爻,山河便聊开了。 “你认识朝爻多年了吧,自石谷寨开始?” 朝天歌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 “曾路过石谷寨,听说的,还听说你不少事呢,”山河眼珠不错地盯着他,“巡司与训蛮人对你忠心耿耿,尤其是朝爻,能遇着他是你的福分。” “嗯,却是他的不幸。”朝天歌将目光转向朝爻坟墓的方向,没说出口。 “我听阿泽说起朝爻……” 朝天歌视线移了过来,眼神有些诧异,自朝爻离世后,拾泽便很少在他面前提及朝爻。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多半是遗憾与不甘,看他那状态,我也能理解你招魂时,为何不让他靠近了。” 朝天歌面容哀切,道:“你可知阴兵将朝爻带回来时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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