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区域云层分散又聚拢，揉合又舒展。
即使坐在这里，大道寺也能够感应到天际翻腾逼近着的滔天妖气。
毫不遮掩的、独属于大妖的妖气。
“不愧是no.1的挑战赛。”丸井用手扇了扇风，“是震慑力的关系吗，比赛才刚开始，我就已经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也觉得。”同样有此感觉的桑原点头附和。
“但应该不是精神力的作用。”不知压抑感从何而来的幸村拢了拢外套。
环顾了一圈大家不算好看的脸色，柳看了看天猜测道：“可能是快要下雨，气压变低了的关系吧。”
既然连精市也受到了影响，就理当不是网球方面的问题才对。
场中的平等院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天际，还有观众席上那个有些心神不定的金发小鬼。
看这样子是……
“嘭！”
黄绿色的小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挑衅般地划过他面前，砸到了对角处。
与此同时，不少一年前看过平等院和德川那场比赛的高中生们也趁训练的休息间隙凑到了这个网球场的旁边。
“1:0，德川领先。”
“开什么玩笑？平等院竟然直接被拿下了一局，这才刚开始比赛啊。”
“去年的平等院可没让德川拿到过一局吧。”
“那是基于去年德川实力比较弱的前提下，你们看到德川刚刚的那球了吗？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和去年相比都是天差地别。”
“果然，经历过一年鬼和入江的教导，德川已经脱胎换骨了。”
场上的德川也正如外界看到的一般游刃有余，他颇有底气地放狠话道：“我确信，今天的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我会将你，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哦？坐在井底的你，自以为看见了整片天空吗？”平等院不怒反笑地迎上了来球。
“辘辘辘辘”
有木轮细小的滚动声在大道寺耳边响起。
在场唯一听到这个声音的金发少年蹙眉看向了不远处的云层。
是他来了吗。
不行……
坐在座位上的大道寺忽然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抛下这句话后，他快步离开了嘈杂的比赛球场。
“要不等等再去，这可是难得一见的no.1挑战……”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小伙伴离去背影的切原迷茫地挠了挠脸颊，“阿泽他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监控室外的高台上。
看着下面你来我往的场景，斋藤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德川同学的进步还真是可观。”
“但平等院的的地位可不是这么好撼动的。”黑部摇了摇头。
“德川和鬼他们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斋藤颇感兴趣地偏了偏头，“说不定我们能见证历史呢。”
拓植也从监控室内走了出来：“至少从现在的场面上来看，是德川占优没错。”
黑部把手插进了口袋里：不管怎么样，他们几个人错综复杂的恩怨总该在这场比赛上解决掉才是，不断酝酿下去，只会越滚越大。”
他们身后的监控室里，由无数个监视画面组成的大片屏幕上，某个方格的影像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刷啦啦啦”信号被什么干扰了的小块监视频兀然一跳，彻底变为了灰白跳动着的雪花屏。
还留在监控室内的其余工作人员，却仿佛集体忽略掉了这个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监控画面。
他们正常且有序地工作着。
遮挡的云，层层散去，一架浮在空中的木质辇车显露了身形。
虽然确定大家都在训练或比赛附近不会有人来，但以保万一的大道寺竖起双指并拢划过，指尖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灭。
空气中荡开了如水波纹一般的私密结界。
开放了结界进入权的金发少年望向天空，他静候着故人的到来。
白云化成了巨大的狐狸，以身为梁地架在了地面与辇车之间。
身着华服的男人踏着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道寺的身前。
被吹动的朱红色绳结，在风中烈烈作响的暗绿色宽袖。薄如蝉翼的深色外衫，正在日光下闪着细细点点的碎金色光芒。
明明是如此显眼的装扮，却不及他的容光万一。
大道寺张口欲先言，却不知从何而起。
缓步走近，大妖用合拢的折扇，掀起了附在自己脸上的面具。
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对上了大道寺的蔚蓝。
“真高兴还能再次见到你，晴明。”
球场上。
“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轻松了许多喵。”菊丸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诶，之前的那种压抑感都消失了。”桃城也做了个深呼吸。
与柳一样，企图用科学解释的乾推了推眼镜：“可能是要下雨的云，被吹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当然，场上猜到内情的人也不是没有。
哦？果然是旧识吗？妖气也被隔绝了啊。
平等院一边思考着，一边右手轻抬，故意放过了德川击来的网球。
“嘭！”
“6：6。”
铁丝网外的不少高中生们震惊不已地交头接耳着：
“太惊人了，德川竟然只花了短短一年时间，就能和平等院打到这般不分上下的地步！”
“何止是不分上下，简直是更胜一筹！”
“我也这么认为！他可是连平等院的发光球都打回去了！”
比起看戏的一军们，惊叹的围观高中生们，以及场内无法看到整体情况的德川。
分处于不同观众席上的鬼和入江脸上的神色并不算轻松。
他们清楚地感知到了这场比赛隐隐的怪异之处
节奏实在是太快了。
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才对，哪怕是以压倒性的优势。
更遑论他们的比分是在交替上涨的。
所以眼前的局面就好像是，好像是……平等院在放水一样。
不，不可能的，他们压下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平等院怎么会放水……
更何况，德川还有那一招没有用出来呢。
哪怕是对上平等院的世界海盗也几乎能全身而退的那招。
“嘭！”
“109，德川领先。”
“再赢下一球，德川就会获得这一盘的胜利了。”天神有些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
场外的高中生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不知道是在期盼还是在害怕着什么。
平等院统治的时代，会就此落幕吗？
“我会在超越你的同时，超越我自己！”向来冷静自持的德川眼里冒着火光，他用力劈下了球拍。
根本看不到球路的网球似乎在离开了德川拍面的刹那，瞬间抵达了底线处。
下落的网球即将与倒映在球场上的影子会合。
哪怕是不了解他们恩怨过往的国中生们，都摒住了呼吸。
要得分了吗？
“你的觉悟，就只是这样而已吗？”突然一声暴喝。
还未等话音落下，平等院就已经出现在了落球点。
怎么可能……
德川不自觉地握紧了球拍，明明之前速度和力量不及这一球的那些都成功得分了。
网球和拍面相接的地方爆发出了巨大到让人不得不闭起眼的光芒。
试图打回这一球的德川努力睁着眼，却发现自己在巨大的压力下根本无法动弹。
难道他之前打回去的发光球，都只是1.0的版本吗？
“轰”
待观赛的众人睁开双眼，就看到了德川身后的巨坑，还有被波及到的部分看台。
“欶啦啦”土石细碎崩塌地倒落了下来。
“给你的甜头已经够多了。”看了一眼死性不改的德川，轮到发球权的平等院冷笑着挥下拍子，“现在，该是你梦醒的时候了！”
“轰”
“轰”
“1210。”
“第一盘，7:6，平等院获胜。”
被人从云端上狠狠踢落的感觉是怎样的？
明明以为胜利就在前方，却发现全都是敌人营造出的虚假泡沫。
入江前辈和鬼前辈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胸膛上下起伏着的德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用手指摩挲着水杯，脑海里却不由得飘过了平等院那张可恨的脸。
一年前战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平等院的那句你太弱了也在耳畔依稀可闻。
难道他要让一年前的事情重演吗？
绝不。
一声哨响，惊醒了坐长椅上思绪万千的德川，他放下水杯向场内走去。
“第二盘，比赛开始。”
指导赛终于告一段落的越前和龙雅并肩走出球场。
“既然已经回日本了，你不准备回去看看那个臭老头吗？”摆弄着自己帽子的龙马瞥了一眼身侧的龙雅。
“不了吧。男人就应该无牵无挂。”龙雅眨了眨眼，“这可是叔叔说的。”
没有从自家弟弟脸上看出什么特别情绪的龙雅又耸了耸肩：“再说这不是没空嘛，我在训练营里，哪来的时间请去拜访他老人家啊。”
被称作老人家的某中年在家逗猫男子：啊嚏啊嚏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了正在比赛的球场。
看清场上战况的龙雅有些幸灾乐祸，他可还没有忘记这个试图和自己抢弟弟的人。
“哇哦，看起来还真是凄惨呢。那个好像叫德川的家伙？”
球场上。
德川拖着使用黑洞过度以致达到极限的身体，咬牙忍痛道：“别太得意了，我一定，一定会打败你的。”
失去耐性的平等院冷哼了一声：“那让我看看，你究竟用什么来打败我！”
举着利刃的海盗船长刺向了德川。
墨蓝发的青年闪躲了几下，却还是力有不逮。
冲击力巨大的网球，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腹部。
“砰”
早就因为先前的黑洞消耗了自己大部分体力和精神力的德川踉跄了两步，无法维持身体平衡地跌倒在了地上。
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从破了的嘴角流下。
与龙马一同站在场边，没有走上观众席的龙雅摇了摇头：
“之前我听几个一军说过，德川这家伙好像将打败平等院放在了自己的第一目标上。啧，从现在这个情况上来看，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好像还挺远的啊。”
“不过这个目标也够差劲的，没事干嘛非要把打败别人放在……”
你有没有什么，赌上全部也要打败的人？
德川的话似乎又在越前的耳边响起。
场上，望了一眼仍然没有醒悟的德川，有些失望的平等院眯起了眼睛。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从他手中落下的网球亮起了光芒。
脸色有些难看的鬼猛然站起：“平等院！我劝你最好……”
越前忍不住握紧了拍柄。
德川捂着腹部疼痛到无法站起的身影，再次与昨晚挡在他面前的身影重合。
那个比他身边这个家伙更像哥哥的存在……
越前骤然动作了起来，他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掏球，抛起，挥拍，击出！
龙马这个突然而来的发球连贯到让旁边龙雅都来不及反应。
两个不同方向的发光球，在空中相撞了。
“轰”一声巨响过后，两个网球的残骸纷纷扬扬地落到了球场上。
场上弥漫着一股橡胶燃起后的味道。
“二军越前龙马，私自介入比赛，因违反规定，现驱逐出u17训练营。”黑部无情的声音突然从广播里响起。
以青学为主的国中生们喧闹了起来：
“什么，开玩笑吧？”
“的确是有这个规定，但”
“我们可不同意把越前赶出训练营！”
“对啊，大叔你有听见吗！超前他超强的！”
德川并没有管落到自己身上的网球碎屑，听到广播的他猛然回头，那个身后隐隐显现出武士身影的墨绿发少年正平静地向平等院宣告：
“喂，网球可不是让你这种人拿来做冷血工具的。”
“你给我，”已经没有备用网球的越前从旁边的龙雅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弄清楚了！”
一边口袋装着网球，一边口袋装着橘子的龙雅：要是掏错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越前的琥珀色双眸和背后的武士异次元眼里亮起了如出一辙的光芒。
“咻”拖着光尾的网球，向平等院挑衅而去。
“小子，放大话前，先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分量！”成功被惹怒的平等院冷笑着迎上了那球，“如果你想送上门找死的话，我就成全你！”
知道越前肯定无法抗衡平等院的德川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他不能让有大好网球未来的后辈因为他而凋零。.
可剧痛和无力将他拉回了地上。
他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德川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叹了口气，一把将弟弟拽到身后并从包里抽出球拍的龙雅挡在了龙马身前。
“你说的对，小不点，”眼里映着愈来愈近的光点的龙雅扬起一抹笑容，“我是该回去看看叔叔了。”
“就今天，怎么样？”
整个集训基地的广播再次同时响起：“no.4越前龙雅，私自介入比赛，因违反规定，现驱逐出u17训练营。”
虽然撑着结界却不影响外界声音进入的偏僻一角。
大道寺疑惑地皱起眉，究竟发生什么了，越前两兄弟怎么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接连淘汰了。
“我好像耽搁你太久了？”如玉石般雌雄难辨的声音响起。
“不，”移回注意力的金发少年摇了摇头，“您的那些话，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那么，别让我们等得太久了。”
重新带上面具的玉藻前向降下的辇车走去。
“对了，我有没有说过，”本体是白面金毛九尾狐的大妖停下脚步，他面含笑意地回过头，“你现在的头发颜色”
“看起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