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老太爷看着面前的女娃娃，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可是那双眼睛里分明是历经千帆之后的平静和淡然。
一个人若是想要装沉稳，努力学习一段时间，或者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确实能在大面儿上装的过去。
可是眼神和气质却是骗不过人的。
尤其是像他这样已经已逾古稀的年纪。
裴老太爷曾经身居高位，整个大启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的学生，又有多少人期望能与他攀上一丁点儿的交情。
纵然这些年，为了给后辈铺路，也为了保存裴家的实力，他没有怎么出去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从那个名利场中退出了，最多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裴家的势力影响远远不止青州这么丁点儿的地方，而这势力的中心，就是这位裴家现任的家主。
因而，哪怕是裴家人见到他，大多也会在他无形的威亚下情绪外放。
而如眼前这个少女一般平静的，到如今他只遇到过两个。
怪不得，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丫头，竟然能吸引裴砚的注意。
想到这里，裴家老太爷笑了笑，“姓什么都好，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我寻思着你迟早要上门来，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会儿来了，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顾锦圆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
“哦？”这么多年以来，已经很少有人当面反驳自己了，裴老太爷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有些惊喜，“怎么不对了？”
“姓什么很重要，一个人的姓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代表了他的立场，就比如姓裴，如果没有姓氏这一说，那么闽南那边，裴家也李家也不至于生出如此龃龉。”
裴家和李家的事儿，旁人不知道，甚至李守正都可能被蒙蔽过去了，但是作为莫名其妙惹上事儿的裴家来说，要查清楚实际上并不难。
顾锦圆紧接着又道：“而且我今日过来也并非是如此一个人过来的。”
她指了指地上那一排的人，“我这分明是受你们裴家邀请过来，应该算不得失礼吧？”
裴老太爷看着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人，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认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是我府里的人吧？”
顾锦圆笑着道：“老太爷真的是年纪大了，耳背眼花了么？竟然要这么久才能认出自己府里的人，也着实有些叫我意外。”
这样的话在裴家简直大逆不道，陪在裴老太爷后面的两个人立刻上前一步，朝着顾锦圆怒目圆睁，“好不懂规矩的女娃！”
顾锦圆却是看到没有看他们，然后将自己手里的酒葫芦拿了出来，“我想，这个裴老太爷应该能给我个解释吧！
听裴大太太说，只要我在你面前说明，裴砚已经战队了太子，而且与裴妃势不两立，你们就能将这个酒葫芦的主人交给我？”
裴大太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次竟然这么容易就来到了裴老太爷的院子里。
等刚刚到了院门口，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不是她今日运气好，而是裴老太爷让她过来的。
对于府里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威，裴大太太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腿软的厉害。
“怎么还不进来？”
裴老太爷这句话分明是对着外头的人说的，顾锦圆倒是没有想到裴大太太来得这么快。
还以为是谁，待看到她膝行过来，不由疑惑挑眉道：“裴大太太，你这是做什么？原来你们家的规矩，见长辈要爬着过来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打裴大太太的脸，她这会儿恨不能撕了顾锦圆的嘴。
可是这是在老太爷的面前，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事儿了。
在裴家也已经有这么多年的了，裴家里头是什么样子，她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她脸看都没有看顾锦圆，而是直接转向上面的裴老太爷。
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上头的老人道：“你没有在听到这位齐大人说的话吗？当着客人的面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这般没有规矩是谁教你的？我们裴家好像没有这样的做法吧？”
裴大太太二话不说就连忙爬了起来，耸肩缩背地垂首站着，“老太爷，这……”
“还没有到你解释的时候。”
裴老太爷脸上从始至终都显得十分温和，笑脸转向了顾锦圆，“齐大人，你有什么不了解的，想要问清楚的话，这个时候可以问了。”
他说着又指了指顾锦圆手上的酒葫芦，“别说你了，这个时候你忽然说起这个话，就是我也十分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顾锦圆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转过，果真转向裴大太太，“裵太太三番四次地找到我，最后却对我抛出这么个诱饵。
我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猜谜，遇到事情就喜欢来一个追根究底，我寻思着府里的事情，应该还是老太爷最为了解，所以……就直接过来问了，你不要介意。”
裴大太太这才知道她错了，所有人都对府里的老太爷惧怕不已，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可是这个人并不包括顾锦圆。
顾锦圆她竟然敢直接来找裴老太爷……
这一点，到现在裴大太太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顾锦圆会不怕？
她难道不知道老太爷是谁吗？
她难道不知道，得罪了老太爷是什么下场吗？
可是再不理解，事情已经发生了，顾锦圆就是这么直白而明确地出现在了这里。
然后直接将了自己一军。
她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差不多空白一片。
只不过是在这个老人的面前，她不能真的完全失控。
她还有儿子，她还有自己的孩子，还有她那个小家。
她希望，至少自己能像裴砚的母亲，死也该有一点儿价值。
“顾小……”
“我姓齐。”
顾锦圆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这个时候的笑容落在裴大太太的眼里，竟然是那么的刺眼。
可她还是哆嗦着改了口，“齐大人，您想问什么？”
“诶？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个酒壶的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