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鹰嘴镇就座落在山林当中，怎么少得了蛇虫鼠蚁？
所以这里才要设立云墙，将鹰嘴镇与灵蕴宫隔离开来，多一道审核程序。
抖掉小蜘蛛以后，蓝袍人进云墙就很顺利了，一下子消失在云雾深处。
贺...
暴雨如注，砸在屋檐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五人背着昏迷的少女，在泥泞中穿行于小巷之间，脚步沉重却不敢停歇。雨水顺着发梢流下，模糊了视线，也冲淡了身后那股阴冷的气息??至少暂时如此。
“她还在喘。”黄锐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声音沙哑，“魂丝回去了，但她的阳气已经被抽走大半，若不尽快施救，恐怕撑不过天明。”
卫妹欣抹去脸上的雨水，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这是我早年从一位散修手中换来的"归元露"，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可固魂护魄。先给她服下三滴。”
贺灵川靠在墙边喘息，胸口那一道黑气侵蚀的伤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冰针刺入肺腑。“白松城那一指……是"幽冥引"，专破经脉、蚀神识。我怕这伤拖久了会留下根。”
董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巡防队的夜哨点，三步一岗，灯火通明。我们带着个病人，根本过不去。”
黄锐咬牙：“那就绕道废窑区。那边地势低洼，常年积水，没人愿意去。而且……我记得那里有一口老井，与主湖相连，或许还能查到些什么。”
“你是想顺藤摸瓜？”卫妹欣眯起眼，“通过水脉追踪阵法余波？”
“不错。”黄锐点头，“刚才炸井时，我感觉到一股反震之力从地下传来，不是普通的水流反弹，而是某种阵纹断裂的震荡。说明整个"仙骸复苏大阵"并非只在东槐巷一处布设，而是以湖心为中枢，九百八十二口井为支点，形成一张覆盖全城的网。”
贺灵川冷笑：“所以每一口井，都是一个祭坛？每一个得桃花印的女子，都是被标记的祭品？”
“正是。”黄锐目光沉沉，“而今我们毁了一处节点，其余八百多处仍存。只要白松城没死，他一定会重新启动仪式，甚至加快收割速度。”
空气凝滞了一瞬。
“我们必须抢在他之前。”董锐握紧拳头，“找到其他幸存者，切断阵法联系，同时……挖出那些已被献祭的女子遗骸。她们的魂魄若未彻底消散，或许还能成为反击的凭证。”
卫妹欣忽然抬头，望向远处被雷光照亮的湖面：“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井炸之后，湖水的颜色变了？”
众人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原本墨黑的湖面此刻泛着诡异的暗红，仿佛整片水域都被染上了血色。一道道细密的裂纹自湖心向外蔓延，如同蛛网般扩散，而在那最中心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团模糊的光影缓缓旋转。
“那是……阵眼激活的征兆？”贺灵川皱眉。
“不。”黄锐摇头，“那是阵法失衡的表现。根基受损，能量逆流，导致地脉紊乱。如果再不阻止，整座凌金宝城都会塌陷进湖底！”
话音未落，脚下猛然一震！
石板翻起，污水喷涌，一条粗壮的藤蔓状物体破土而出，表面布满血色纹路，竟似活物般扭动。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接连钻出，直扑众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董锐拔刀斩断一根袭向少女的藤蔓，却发现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浓稠的黑血，散发着腐魂之气。
“不是植物。”卫妹欣迅速结印，赤焰再现，烧灼藤蔓，“这是用怨念和血肉培育的"孽根"，专门用来修补破损的阵基。有人正在强行修复大阵！”
“而且就在附近！”贺灵川猛然转身，盯着巷尾一座废弃药堂，“那间屋子……白天我去过，本已荒废多年，但现在门缝里透出了光！”
五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破门而入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屋内没有家具，只有九口铜缸呈环形排列，每口缸中都浸泡着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皮肤苍白如纸，胸前桃花印清晰可见。她们双眼紧闭，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是在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尸体的手脚皆被红线缠绕，连接至中央一座由碎骨拼成的祭台??那上面，赫然供奉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那是……湖底仙骸的心？”黄锐瞳孔骤缩。
“不是心脏。”卫妹欣声音颤抖，“那是"魂核"。传说中，某些古老存在的残魂会凝聚成实体核心，借众生怨念重生。白松城不是要唤醒仙骸，他是想用自己的意志取代它！”
就在这时，祭台上的心脏猛地一搏！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彻全屋，九具尸体同时睁开了眼睛！
空洞、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非人的智慧。她们缓缓坐起，动作僵硬如傀儡，齐刷刷转头看向闯入者。
“跑！”黄锐大吼，抱着少女就要后退。
可大门已在他们进入的刹那自动关闭，铜锁咔嗒落下。
“来不及了。”贺灵川盯着祭台，“仪式已经重启，我们被困在了"招魂域"里。除非破掉魂核，否则谁都出不去。”
董锐怒吼一声，挥刀斩向最近的一具女尸。刀锋砍入肩胛，却没有鲜血溅出，反而有一缕黑雾自伤口逸出，瞬间化作一张扭曲的人脸，嘶吼着扑向他的面门！
“小心！那是附在尸体上的残魂！”卫妹欣甩出火绳，将黑雾点燃。
可更多的黑雾从其他尸体中涌出，汇聚成一片翻滚的怨潮，压迫而来。
黄锐将少女安置在角落，双手迅速结印，召唤出两只新的妖傀。然而还未等它们扑出，那颗跳动的魂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两具妖傀当场崩解，连木芯都被腐蚀成灰。
“我们的术法在这里被压制了！”董锐咬牙，“这地方根本不属于现世！”
“那就用凡人的办法。”贺灵川冷笑，拔出身侧短匕，一脚踹翻一口铜缸，酸臭的药水泼洒而出，露出底下刻满符文的地面。
“这些缸不只是容器，还是阵枢！每一口都对应一名牺牲者的命格。只要打乱顺序或破坏其中一个，就能扰乱整体平衡！”
他说完，猛地将匕首插入地面符阵交汇点。
轰隆！
整座房屋剧烈摇晃，魂核剧烈跳动，九具女尸同时发出尖啸，扑杀而来！
卫妹欣迎上前，火焰席卷大厅，逼退三具尸体；董锐以一敌二，刀光纵横，硬生生劈断两条红线；黄锐则冲向祭台，试图摘取魂核。
可就在他伸手之际，一道虚影忽然浮现??正是白松城的面容，悬浮于魂核之上，冷冷俯视着他。
“你以为你能理解永生的意义吗？”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千年寿命，万年修为，终究化作尘土。唯有吞噬仙骸意志，才能跳出轮回！你们所谓的正义，在长生面前不过是蝼蚁哀鸣！”
“放你娘的狗屁！”黄锐怒吼，不顾一切抓向魂核。
指尖触碰的刹那，无数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十年前，湖底异动，第一具仙骸浮出水面；
白松城率众挖掘，发现其头颅中藏有一卷玉简，记载着“借魂续命之法”；
他开始秘密筛选体质纯净的女子，以药控体，以铃摄魂，逐步构建大阵；
九百八十二次献祭，换来魂核初成；
而最后一击，需要一名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纯阳之女作为媒介，引导所有残魂归位……
画面戛然而止。
黄锐浑身剧颤，终于明白：“你根本不是为了复活仙人……你是想杀了它，取而代之！”
“聪明。”白松城的虚影微笑，“当第九百九十九盏魂灯熄灭，我的神识将取代仙骸意志，成为新的"神明"。而这具身体……将成为我降临人间的第一具化身。”
“做梦！”黄锐猛力一扯，想要拔出魂核。
可魂核仿佛与大地血脉相连，纹丝不动。
此时，另外几具女尸已被尽数摧毁，黑雾哀嚎四散。董锐一刀斩断最后一条红线，翻身跃至黄锐身旁：“快！卫妹欣撑不了多久了！”
只见卫妹欣跪倒在地，火焰几近熄灭，脸色惨白如纸。她强撑着抬头：“我还能……再烧一次……”
“别！”贺灵川制止她，“你的阳气也在流失，再耗下去你会变成下一个祭品！”
黄锐急视四周，忽然注意到那些铜缸底部都有一个小小的排水孔，连通地下暗渠。而此刻，随着阵法动荡，孔洞正不断吸入周围的黑雾与血气，似乎在进行某种循环。
“等等……这些缸不是终点，是通道！”他猛地醒悟，“所有的怨魂、精元、血气，最终都会顺着这条渠流回湖底，滋养仙骸！如果我们堵住出口，或者……反过来灌进去呢？”
贺灵川眼神一亮：“你是说，把怨气倒灌进阵心？让大阵自噬？”
“没错！”黄锐迅速撕下衣角，塞住其中一个排水孔，“只要阻断一条线路，就能造成局部逆流。如果九条全部堵塞，魂核就会因能量过载而爆炸！”
“可谁来堵？”董锐问。
“我。”卫妹欣站起身，嘴角溢血，却笑了，“我还有最后一道禁咒??"焚心诀"。此术以自身精血为引，点燃灵魂之火，可在短时间内极大增强法术威力。但代价是……十死无生。”
“不行！”三人齐声喝止。
“听我说完。”她平静地看着他们，“我不是牺牲，是选择。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逃师门追杀，逃朝廷通缉，逃命运摆布。今天，我想为自己做一件事??真正有意义的事。”
她抬起手，掌心燃起一朵血色火焰。
“帮我争取十息时间。”
没有人再说话。
贺灵川咬牙点头：“十息之内，我们挡住所有攻击。”
董锐横刀立誓：“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会让你被打扰。”
黄锐深深看了她一眼：“等你回来。”
她笑了笑，没回答，转身走向最后一口铜缸。
与此同时，魂核感知到威胁，疯狂震动，剩余的女尸再度爬起，眼中红光暴涨。白松城的虚影咆哮：“杀了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战斗再度爆发！
贺灵川迎战两具女尸，掌心雷光炸裂，硬生生将其中之一轰成焦炭；董锐以伤换命，一刀斩下另一具头颅，自己也被利爪划破肩胛，鲜血直流；黄锐则全力封锁排水孔，双手被反噬的黑气灼得皮开肉绽。
而卫妹欣，已将血焰注入铜缸。
轰??！
整口缸瞬间燃烧起来，烈焰顺着管道逆行而下，直冲地底！
“第一道完成！”她咳出一口血，继续扑向第二口。
“第二道……成了！”
“第三道……快了……”
当第七道封印落下时，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生命力急速流逝。
第八道完成后，她踉跄跪倒，声音微弱：“还差……最后一个……”
黄锐冲过来扶住她：“让我来！”
“别碰我。”她轻轻推开，“火焰认主，外人无法承接。这是我的路……走到尽头了。”
她艰难爬起，扑向第九口缸。
就在她即将点燃的最后一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俞小夫不知何时潜入，手持青铜铃，狠狠砸向她的后脑！
铛！！！
巨响震耳欲聋，卫妹欣身形一僵，鲜血从额角淌下。但她没有倒下，反而咧嘴一笑，用尽最后力气，将手掌按在缸底。
“去吧……我的火……烧尽这一切虚妄……”
轰隆??！！！
九道血焰同时逆冲，沿着地下脉络奔腾而去，直贯湖心！
整座城市为之震颤！
湖面炸开百丈高的血浪，那团旋转的光影剧烈扭曲，发出非人的尖啸。湖底深处，玉色骸骨的眼窝中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遭受重创。
“不??！”白松城的虚影崩溃，发出凄厉怒吼，“你们毁了一切！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
声音随风消散。
魂核停止跳动，九具尸体轰然倒塌，化为枯骨。
卫妹欣缓缓倒下，黄锐接住了她。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却异常清明。
“记得……查那九百八十二个名字……她们不该被遗忘……”
“我们会的。”黄锐紧紧握住她的手，“一个都不会少。”
她微微一笑，头一偏，再无声息。
雨，仍在下。
五人之中，如今只剩四个。
他们沉默地将卫妹欣安放在祭台之上，用干净的布巾盖住她的面容。随后，一同走出废屋，踏入茫茫夜雨。
身后，火焰吞噬了罪恶的殿堂，也将一段黑暗的历史烧成灰烬。
数日后，凌金宝城东恢复平静。桃花印病例骤减，药铺改换新方，巡防队解散重组。官方宣称“疫病已除”，百姓欢庆，无人追问真相。
但黄锐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宁静。
他们在城外寻得一处隐秘山洞，将卫妹欣葬于松柏之下，并立碑为记。碑上无名，只刻一行字：
**“她曾照亮黑暗。”**
夜晚，四人围坐在篝火旁。
贺灵川翻开一本从俞小夫住处搜出的密册，低声念道：“名单有了。九百八十二人，籍贯、住址、失踪日期俱全。其中有三百余人，最后出现地点为"白松山庄"。”
“果然是他老巢。”董锐冷笑。
“不仅如此。”黄锐指着地图，“你看这些标记，几乎都在水源附近。而白松山庄正位于湖上游，掌控着整个供水系统。他不仅能投药，还能随时抽取魂力。”
“下一步呢？”少女已苏醒，怯生生问道。
贺灵川合上册子，望向远方群山：“去找人。活着的，救回来；死去的，带回家。然后……一把火烧了那个山庄。”
黄锐仰望星空，轻声道：“仙人消失了，但他们留下的执念还在害人。既然无人主持公道，那就由我们来做这件事。”
火光映照着四张坚定的脸庞。
而在湖底深处，那具玉色骸骨的眼窝中，微光再次闪烁了一下，随即归于沉寂。
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