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团队终于撤下。
而那身居高位的老人脸上也重新恢复了血色。
此刻，那双在纯氧刺激下焕发出几分精神的苍老眸子在两侧董事会成员身上一一看去。
源一仲，这个经历过联邦内战、三次企业战争、超凡叛乱等一系列大事件的老人，已经算是源氏如今老一辈里状态最好的了。
与之前的长辈或是后面的小辈不同，源氏家族内，源一仲这一辈的人并不喜欢更换义体或是器官以延寿，顶多使用一些科技药剂。
而这也是或多或少受到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响。
想到这儿，老人目光在最后一席的源本泽身上停顿了一下。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回忆。
也许是因为前路已知，便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风景。
恍惚中，源一仲似乎见到了自己的那个兄弟。
那个最洒脱的天才，也是不许被提起的家族叛徒。
源一哲。
那个执拗的家伙，到死也不愿为家族做事，哪怕动用手段逼迫他有了后代血脉，对方依旧死不松口。
在那个秋夜，他自杀了。
些许惆怅中，老人移开目光。
对于源本泽，他是欣赏的。
至于其父亲源生黎的死，老人并没有愧疚或是惋惜。
董事长这个位置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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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财团发展至今，各个领域皆有巨头把持的局面下，任何一个决策的背后，都是难以想象的利益与风险。
当初源生黎提出的决策，实际上并非不可行。
源于几次企业战争中的摩擦与试探，以及源氏财团本就有一部分军工领域的研究，这时尝试着开辟一片新市场，从长远而言堪称明智之举。
而源生黎更是将试探对象放在了老对手火石集团身上。
源生黎相信凭借这些年积攒的底蕴，在黑科勒公司这个同领域大敌的制衡下，财团可以尝试切割下一点火石集团的市场。
然后源氏财团就见证了作为军工复合体的火石集团，手腕是多么狠辣。
源氏财团在西联邦的分部被直接摧毁，火石集团根本不与财团交涉或是谈判，直接在本土开始对源氏财团的势力进行全方位打击。
仅有的克制，或许就是仅将打击范围放在了西联邦。
等到源生黎想尽办法稳定下分部局面时，财团已经遭受自第三次企业战争结束后，最为惨重的损失。..
决策失误的源生黎，理所应当的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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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一仲也是在那个时候代表源氏接任了董事长的位置，并用狠辣手腕警示了丰臣氏等团体，源氏财团终究是源氏说了算。
没想到短短几年，源生黎的儿子竟然替自己的父亲夺回了这个位置。
哪怕是源一仲此时也难免有些感慨。
既感慨于源本泽的优秀，也感慨命运的安排。
当初死都不肯为家族效力的源一哲，到底是留下了一个优秀的孙子。
源本泽的优秀，是没办法用言语形容的。
这孩子的能力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哪怕是董事会中最为苛责的丰臣氏，也不得不承认其优秀。
恰好，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维持局势了。
蛰伏许久的财团，也需要一个积极进取的年轻人来领导。
此时，几位董事依次用眼神回应或是默认了老人的打量。
他们支持这位新任董事长。
丰臣董事是唯一没搭理源一仲的。
只不过早就知道结果的他，也只是在用这仅剩的方式表达不满。
源一仲收回目光。
随即，微微仰头。
九点整。
一声钟鸣。
“嗡~”
“嗡~”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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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内，那尊几个世纪前留存在源氏内的古钟悠然响起。
在科技伟力的加持下，这代表着源氏历史的古钟奏鸣声，传入会场、大厦、以至整座本源城，敲响了代表重大会议的钟鸣。
钟鸣中，会场氛围越发肃穆，就连其他两家巨头的代表也同样端正了姿态。
源一仲深吸一口气，候在一旁的秘书立刻上前准备搀扶老人。
可源一仲轻轻摆手，接着看向那位财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董事。
也将是最年轻的董事长。
“本泽。”
老人有些缺乏中气的声音响起，在针落可闻的会场内显得异常清晰。
“董事长。”
源本泽看向座位上的老人，却没有如后辈般起身。
因为董事，是不该在人前向董事长流露出后辈姿态的。
源一仲眼角皱纹稍稍舒展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微笑。
就该如此。
下一刻，老人抬起手指，就要轻扣扶手直入正题。
可身旁的秘书此时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变，立即伸出胳膊挡在老人手下。
在老人疑惑与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秘书凑上前，以近乎呢喃的声音汇报了刚刚收到的突发消息。
零星的几个词语也落入周围临近的几位董事耳中。
火石、海牙监狱、超凡……
老人眉头缓缓皱起，轻轻摆手，示意秘书将消息与其他董事分享。
然后，参会人员就注意到会场内本就肃穆的气氛，随着那位秘书的走动逐渐陷入凝重。
短暂的安静后，主位上的老人突然抬手敲了敲扶手。
“我宣布，会议开始。”
随着老人缺乏中气的声音回响于会场，一道属于源一仲的全息投影缓缓凝实于会场中心，看向在场所有参会人员。
“经过董事会研讨，即刻起，我，源一仲，卸任董事长一职。接下来，我将宣布继任人选。”
未等在场众人在这毫无前兆的重磅消息中有所反应，源一仲直接宣布了那个超乎在场半数人预料的人选。
“请新任董事长，源本泽，继续主持会议。”
语罢，全息投影干脆消散。
那坐在席位上的年轻董事却没有学着老人那样开启投影，而是缓缓站起身，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袖口。
旋即，他走下席位，登向会场中心的高台。
霎时间，热烈的掌声自他身后响起。
在场近四成参会人员直接站起，鼓动双手，用最直白的方式表面了自己的立场与对新任董事长的祝贺。
丰臣董事转过头，看着身后黑压压站起的人群，不禁瞪大了眼睛。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研究所的代表、机动总部的参谋，还看到了各个部门的实权干部。
在场两百余人，竟然有特么近一半已经是站队这小子的班底！
源本泽，这个当初被丰臣氏逼到绝境，靠着“入赘”近藤家才有机会苟延残喘的小子，已经掌握了半数财团的力量！
而在董事席位上，藤原家的“讨厌鬼”大力拍着手，像是刻意给谁听一样。
其他董事则轻轻鼓掌，矜持的同时，也不掩饰对新任董事长的支持。
一时间，丰臣董事看着那正走上台的年轻身影，忽然感到一阵惊惧。小说
他想到之前源一仲秘书传达的消息。
那代表着新一轮动乱的开端。
再看源一仲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和眼下支持源本泽的各方团体。
犹豫再三后，丰臣董事举起手。
宛若耻辱一般，轻轻一拍。
他输了。
支持丰臣氏的团体们见状，也跟着不情不愿的鼓起掌。
中立派的各方团体中有人鼓掌，更甚者同样起身。
浪潮般的掌声中，源义山靠着椅背，看向那道稳步前进的身影，只感到一股荣耀与骄傲。
他一直都知道哥哥的优秀。
那么，就让一切开始吧。
随即源义山鼓起了掌，并用眼神示意边上那七个摆设站起来，再大声点。
行至会场中心的源本泽停下脚步，接着转过身，伸手搭在那随他动作升起的演讲台。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财团中最有权势的人。
于是，他略一抬手示意。
“浪潮”转瞬间重归平静。
但台下那些炽热目光分毫不减。
紧接着，财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董事长说出了继任后的第一句话。
“我很荣幸能站在这个位置，在未来的岁月与诸君共事。”
源本泽迎着下方投来的各色目光，声音平稳且自信。
“我本该在这种时刻说些远大抱负，亦或是像我的各位前辈那样，对财团的未来侃侃而谈。只是这个时代不需要那样的人，你们更不需要一个那样的董事长。”
说话间，台上的董事长忽然话锋一转，背后的全息投影亮起。
“距离第三次企业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在座的各位，都还记得财团经历了什么吗？”
那是一副地图。
详细标识出的世界地图。
巨头们联手肢解的世界呈现在众人眼前。
而属于源氏财团的位置，仅有北四海，以及向北地扩张的部分城市。
肥沃的赤土上有着零星的红点，象征财团在那里的资源公司。
西联邦的土地上燃烧着战火，但财团依然在火石集团的眼皮底下撕下了一块海岸线，由此延伸进内陆。
“这个世界很大，大的过去足以放下百亿人口。它又很小，小到那些有价值的领土不够所有人划分。联邦内战结束时，我们的势力范围曾笼罩四分之一的土地，业务遍布世界。可如今呢？三次企业战争，逼得我们退回了北四海。”
说话间，源本泽瞥了一眼台下的荣氏集团与“白塔”的代表。
作为临近源氏财团，并在多个领域存在合作关系的两方代表，那两位名义上来自盟友的“观礼人员”，此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自称有远见的人，结束了战争，签署了条约，换来了财团如今的地位。他们被称赞，认为给财团带来了利益，带来了未来。可是诸位，这真称得上是远见吗？我的父亲任职董事长时，曾提出立足西联邦、踏入军工领域市场的提案，为此，他失去了生命。”
源本泽看向下方鸦雀无声的董事席位，平静道：
“可时至今日，发展起来西联邦的分部以及军火市场上的盈利点，恰恰证明了我的父亲，他才是真正的远见之人。”
此时丰臣董事的脸色异常阴沉，死死盯着台上的新任董事，克制着自己掏枪把对方崩了的冲动。
他当然预料过对方为源生黎翻案。
可在大会上提起这个，怕不是要当众拿他丰臣氏开刀！
仿佛开战前被祭旗用以鼓舞士气的倒霉鬼。
然而就在丰臣董事就要恶向胆边生之际，源本泽目光扫过丰臣董事这个杀父仇人，接着竟直接移开。
“我并不打算质疑财团的规则，正是因为财团这个集体的存在，才有了我们的今天。而财团的发展不光需要远见，还需要勇气。”
此刻，源本泽平静的目光投向已经走下董事长席位的老人，一老一少的目光在空气中轻轻碰撞。
老人微微颔首。
旋即，会长中心的新任董事，源本泽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极致的自信，却又浸泡在极致的平静之中。
“诸君，我喜欢战争。从平原到雪原，从天空到陆地，一切发生在这个星球上的战争。是战争打碎了旧联邦，重塑了新秩序。它为所有人套上了枷锁，并将锁链的一头塞入我们手中。”
在源本泽那逐渐拔高，宛如交响乐一般的平稳声音中，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都忍不住开始加速。
“我们曾相信盟约的坚不可摧，我们曾联手驱散混乱的旧夜，但豺狼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我们所有人。因为战争，我们得以崛起。又因为战争，我们被困在这狭窄的土地。”
属于源氏财团的龙胆纹标志开始在全息地图上扩散。
它冲向北地，冲向赤土，冲向西联邦、九夏、冰洋、白塔群岛……
“两分钟前，关押囚徒的‘海牙"被攻破。火石蠢货们的狂妄自大，放走了我们付出无数牺牲才关押的危险超凡。我的父亲用生命教诲我，足够的牺牲将带回足够的利益。如今，我已经做好准备，为这仅有一次的复兴之机牺牲一切。如果无人抓住它，那么就由我来完成！”
爆炸性的消息从源本泽口中平淡说出，又在接下来的话语中化为柴薪。
“让战争开启吧，让大海沸腾，让天空燃烧，让我们的军队蔓延至世界边缘！即使流尽我最后一滴血，我也要看到财团的再次崛起！如果不能从过去的失败中拯救它，那就让世界重归战火！”
会场中心的男人缓缓举起双手。
“我，源本泽，以源氏财团之名，在此宣布。”
燃烧的全息地图消失，转而暴露出那一支支铁与火铸造的科技奇迹。
“第四次企业战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