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卫双舒端坐在书案前，看着长长的送礼单子沉默。
“姑娘这还只是刚到的，还有三日呢，成婚当日您外祖父家，还有与主君公子有重要合作的人，还会再带着礼物来参加当日的酒席。”
“这些还只是主君手底下掌柜送来的，公子那边也陆陆续续送来了。”
主君近年来已经陆陆续续把手里重要的生意交给了公子，手底下管着很多人，公子管得紧，那些掌柜都很听话。
“裴府那边还放得下吗？”她也没想到早早定亲之后，会有这么多人给她送礼。
从前她过生辰的时候，那些掌柜便很喜欢给她送礼，现在就更多了。
来自各个地方的东西都有，再送来，裴不明哪里也该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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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把西街旁边相邻的那处宅子也买了，眼下还能再放一些。”夏云还想着拆开分类一下，但是光忙活登记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
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还好她不在京城成婚，照这么个动静，那些世家知道了还了得？
“能放就先放，等成婚后再分门别类，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她阿爹给她弄来了好几箱玉石，说很漂亮给她留着以后做首饰。
府里的库房都要摆不下了，更不用提兄长不知道怎么想的，给她弄来了不少难得一见的木材，紫檀木之类的他放仓库了。
“是啊，娘子最近命人把姑娘的嫁妆整理出来，今明两日就准备整理完了。”
春桃过去看过了，东西太多了，底下的人也不敢不小心，慢慢弄了好久。
“我的私库你整理好了吗？”她要挑些东西带去京城，有些可以留在家中。
“整理好了，之前新添置的东西也整理好了，但是里边也放不下了。”姑娘这个库房，堆积着姑娘自小到大主君娘子给的东西，还有长辈送来的……
之前就分了一些出去，现在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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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家姑娘，可真有钱。
“原本我的嫁妆若是没这么多，我便直接把这些也一并带过去了，但是我看过了嫁妆单子，那些东西除缺地契银票之类的都已经很多了。”
她要是再把自己的私库也一并搬过去那就太张扬了，是以这些东西便只能暂时留在家中了。
往后若是有需要再回来取就是。
“娘子准备的很丰厚，原本定的是一百零八台的嫁妆，但是东西实在太多了，又添置了好些箱子来，原本定好抬嫁妆的人也多了好些。”
这其中不算地契还有各种田产铺面的契子，还有银票之类的。
春桃从前也是见过人家嫁女的，但是这么丰厚的嫁妆，便是京城那些世家也未必能拿得出这么多。
嫁妆归嫁妆，也还没算上姑娘要原封不动拿回去的那些聘礼呢。
三日之后的成婚宴，姑娘要在城里走一圈，嫁妆也得跟着绕一圈才能抬进裴府。
“会不会太招摇了？”卫双舒也只能粗略估计一番，显而易见，这场婚事很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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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成婚大事，一生只此一次，隆重些招摇些有什么？主君家的实力摆在这呢，不招摇才奇怪吧？”
秋槿笑着道。
卫家可是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富商，他嫁女若是不招摇才奇怪吧？
何况姑娘还是家主最心疼的孩子，出嫁的时候嫁妆多一些又什么好奇怪的？
卫双舒想了想确实如此，她家可是出了名的富商，不招摇说不准外人还以为他们家穷了呢。
她倒不是觉得招摇不好，只是不想因此招惹来不该招惹的麻烦，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们家的银子。
一个两个的就很烦人了，再多来几个就更烦了。
“姑娘的嫁妆抬过去，怕是裴府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还好姑爷已经把两处相邻的宅子打通了，估计能勉强放下。”
春桃和夏云跟去看过了，那处院子也不小，打通之后正好能弄成一个大院子。
“姑爷的亲友不多，挤挤便放得下。”毕竟嫁妆还要摆着，第二日起身的时候，才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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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南各大有名的商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就等着参加三日后的婚宴，江南街道上都热闹了不少。
婚前的三日里，有两日，卫双舒都是在与春桃她们一起登记送礼的名册。
这还没算上，明天参加婚宴当天客人带来的贺礼。
四月十五日，夜色低垂。
卫娘子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她书案上摆着各色的小册子，显然最近收礼收到手软了。
“舒儿，可都登记明白了？”这些人无非就是想向她家舒儿示好，好在夫君面前混个脸熟。
还有就是想攀上裴不明那层关系，裴不明高中的事情即便没有高调的宣扬，但是消息灵通的商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送来的许多东西都还算用心，以后有机会也是要还回去的。
人情往来，说不准往后在官场上，舒儿还有更重的礼物可以收呢。
“记好了，阿娘。”她最近起身都差不多在忙这个，这礼物一直送来，她也就只能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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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过分在意，当初我与你阿爹成婚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给我送贺礼的。”
卫娘子对此已经有些习惯了。
“有些没姓名的，是你阿爹帮过忙的人，但是由于在官场上，不方便太过明显的来往，就只能这么送来。”
卫双舒扶额，从前知道家中有许多关系，但是没想到这关系竟然这么远这么复杂。
“你安心接受就是了，你阿爹的恩情，你放心。”
卫娘子面带微笑，在她字迹工整的册子上点了两下。
“往后裴不明被调回京城，还有比这更复杂的呢，这就受不了了？”作为裴不明的原配夫人，有些事情也不是说不上话。
不然京城那些官眷何必三天两头开什么赏花宴？
这是她们有求于人的时候，方便把事情说明白。
“这哪是京城那些人能比的？那些世家是不会给我送这么多的礼物的。”叫他们出些银子给冀州赈灾都磨磨唧唧犹犹豫豫不肯给，还送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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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是有些底蕴的，往后你能不收就不收，除非你与明祉商量好了。”
她过来就是要教教舒儿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卫双舒上辈子就收到了不少，她都瞧不上那些东西，或许那些人觉得那些东西很难得，但是她早就见识过了。
比如思云纱刚在京城出售的时候，就有人拿来讨好她，只是春桃说那颜色老气，她就叫人拒绝了。
“好，女儿晓得了。”临近婚期，阿娘都不唤裴公子了，改唤他的字了。
明明上辈子好像也没有这么麻烦，但是又能感受到此生与那时候的不同。
尽管这些事情琐碎又麻烦，却能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这不是她黄粱一梦的幻想。
“姑娘，这是整理好的嫁衣和头面，三套头面都送来了。”春桃和夏云把东西搬进来，见娘子在屋里，说完便主动退出去了。
卫娘子摸了摸自家女儿的脑袋，她之前还以为要留着舒儿好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嫁出去了。
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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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怎么过来了？等我成婚没多久，兄长和阿爹可就又要走了，阿娘不多陪陪他？”
兄长要去西域找嫂嫂，她自是不会告诉阿娘的，兄长比她年长，无需她多加担心。
她只是担心兄长，讨不了嫂嫂的欢心最后又两头跑两边落空累的慌。
“出嫁前过来和你说些体己话，陪着他的时间也不少了。”卫娘子能感觉到自从上次昏迷之后，舒儿性情的一些改变。
但是，她也能看出来，舒儿并不想说。
眼看着就明日就要成婚了，自然是要好好聊聊。
“阿娘不放心？”卫双舒抬头看自家阿娘，阿娘自她幼时便一直陪着她，她性情之上的变化定然是瞒不过她。
卫娘子今日来，不是来问她性情的事情，舒儿还是舒儿，她只是担心舒儿婚后的生活。
因为这小姑娘怎么看，都觉得没开窍。
“自然是不放心，出嫁可就不是像做姑娘的时候那般随心所欲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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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舒儿身体没好，她或许就略过此事了，但是大夫和住持说过，只要往后小心些就与常人无异。
最近她出去到处跑，也好好的，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卫双舒也不知自家阿娘到底要说些什么，毕竟上辈子她出嫁的时候，阿娘嘱咐她诸多的话就是路上小心注意身体之类的。
看她有些欲言又止，卫双舒也没催促，她们可以慢慢说。
“之前大夫给你诊脉说你身体好了，只要往后没不受到大的刺激，就能与常人无异。”卫娘子开了个头慢慢说着。
卫双舒听着这话，心中的不解愈发明显，她上辈子出嫁的时候情况与此时可不一样，但是大夫也说好了。
但是，她到了京城就不行了。
可是今生她去了京城，并没有什么反应，难不成还是因为那个时间的缘故吗？
她自从醒过来之后，身体都挺好的，京城那两次不算什么。
这也是卫双舒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相信大夫和自己的感觉，但是她不对劲的时间点在两年后，她一时半会也不能验证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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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双舒思索了一会儿，笑了笑：“现在还不紧张，不知道明天会不会。”
她眼下还真没什么紧张的感觉，刚刚阿娘来之前她还在心里抱怨怎么这么多东西都要一一记得清清楚楚的好生麻烦。
许是有事情做，才没心思去紧张吧。
“出嫁的姑娘新婚前都会有些紧张，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还是爹娘的女儿，只是永远不会变的事情。”
卫娘子拿过她手中的笔，放下。拉着她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看着她。
“明日早上我与知府的娘子过来给你梳发，正午时候出门，由你兄长给你送上花轿，在城中转一圈之后在黄昏时分的吉时拜堂。”
裴不明之前与他们商量好了，拜堂的时候，她们做主位上。
因为他爹娘那边还有些麻烦事没有解决，暂时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但是成婚这种大事总要有长辈在场。
往后裴家的事情水落石出了，他们再拜一次也未尝不可。
“阿娘不会早早便把我唤起来吧？我最近忙着登记造册的事情，不想那么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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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得早早起来打扮好，还有许多的规矩我一一与你说明白。”卫娘子把明日最开始的礼节规矩都一一说明白。
卫双舒一直听着也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认真听着阿娘说这些，琐碎的礼节规矩。
“阿娘要不要喝口茶？”她屋里有茶具和茶叶，说了这么久也该喝杯茶润润喉了。
“记住了吗？”她从前刚准备要嫁人的时候，就记不住这么多琐碎无趣的礼节，舒儿要是说没记住她也能接受。
“记住了，阿娘，很晚了，不打算回去歇息吗？”尽管明日就要出嫁了，但是她感觉今晚与从前在家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还没说完呢，你今晚能睡得着？”想她当时出嫁的时候，可是紧张了一夜没睡好。
卫双舒倒是还好，边煮茶边对着自家阿娘笑。
“该歇息就歇息嘛，紧张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上辈子确实有些紧张，但是现在没有。
卫娘子见她不紧张，也笑了笑。
喝了茶水之后，卫娘子坐在自己舒儿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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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儿，你是不喜欢小孩子么？”她上次提及这个的时候，舒儿的反应就很奇怪。
卫双舒有些不解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了：“不算喜欢，但也不算讨厌。”
她见过那些小孩子，说不上来喜不喜欢，但是京城那种被惯坏了的小孩她是真的不喜欢。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往后与裴不明的孩子？以你们二人的长相，定然能生出个好看乖巧的孩子出来。”
她很期待那个孩子，不过要是不生也好。
“阿娘这是想抱外孙？”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事，但是她还没查明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病重成那个样子的时候，她是不会生的。
在京城，没有亲娘护着的孩子可不好过，她倒不是觉得裴不明会对那个孩子不好。她是担心京城那些同龄的小孩欺负自己的孩子，裴不明又那么忙。
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好那个孩子，她不想那个孩子受那些委屈。
所以，她要是这辈子能没病没灾的，她会考虑生的。
“我不是催你，只是觉得顺其自然，也是会有的。”她并不是想催促她尽早生一个，她私底下问过了裴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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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打算那么早要孩子，不论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还是心疼舒儿。
“这事我之后会考虑的，阿娘不着急就好。”
卫双舒有自己的考量，即便是爹娘催促她，她也是要再三考虑之后，才能与裴不明商量这个问题。
卫双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思索起往后的事情，她便有些愁。
卫娘子沉默半晌，看着自家女儿捧着茶盏出神，她来之前已经想好怎么说了，但是话到嘴边又不太好用说出口。
“阿娘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卫双舒又感觉到自家阿娘有话想说，但是她又没说出口。
单单坐在哪儿，便能看出她眼底的纠结与微妙的情绪。
“阿娘有话不妨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她与阿娘之间，可算得上是最亲近的了。
卫双舒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了自家阿娘。
“成婚当晚，要做些什么你知道吗？”卫娘子其实也不大好意思直言，随即想起了之前叫人去买的书，今日她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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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这书便明白了，阿娘走了。”
把书放在书案上，卫娘子便有些匆忙地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卫双舒：“？”
她怎么觉得阿娘有点不太自在，上辈子阿娘也没这样啊。
成婚当晚？
卫双舒默默地看向了阿娘留下的书，这封面也没什么啊，难不成是规矩手册啊？
刚刚不都说完了吗？
“姑娘，娘子走了，你也该沐浴休息了，明日可还要早起呢。”
卫双舒要翻开看看的手闻言便停下了，先去沐浴，等会再看看是什么东西。
沐浴更衣出来，卫双舒打量着她因为临近成婚，而布置得越发喜庆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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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桃出去之后，拿起阿娘留下的书，随意翻开不是很在意的看了一眼，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之后。
卫双舒只觉得这书烫手，急忙合上丢回了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