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温薏不解。
这医生分明就是认识自己的，她从前的记忆，凭什么不让她知道。
“我不出去，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傅北行侧身睨她，“你也可以选择不出去，今天的咨询费用你自己出。”
温薏倔强：“我自己出就自己出。”
她又不是不会挣钱。
傅北行念了一下心理咨询的价格：“王医生是按照小时收费，从你进门开始计时，一小时八百，离开这扇门付费。你既然想留着，那我走了。”
一小时八百？
温薏眨眼。
什么咨询啊，怎么不出去抢。
别说她有钱都不想给，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身无分文的状态。
她综艺的钱，节目组还没给她呢。
“还是你待着吧。”
温薏主动离开。
尽管对自己的过去很好奇，还是一脸幽怨地转头。
诊室的门被关上。
王医生意外：“傅太太似乎，变了很多。”
“她出车祸，过往都忘了。”
傅北行解释，也不多说，开门见山。
“你刚刚说她过来拿药，拿什么药？她从前，就在你这里做过心理咨询？”
王医生推了一下眼镜，“心理咨询说不上，傅太太在学术上的造诣，恐怕在我之上。她每次来，都是来拿给她自己开的药。”
“你说什么？”
傅北行一愣。
王医生始终面带微笑，杀人诛心一般：“傅太太的从前，傅先生也不知晓吧。”
傅北行沉默，嗓音在喉咙里艰难溢出：“你又知道多少？”
“说实话，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除了她患病这件事情上了解一点，其他的并不知晓什么。我只能说，忘记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傅太太对过去的一种逃避。忘了，挺好的。”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和几盒药。
“这是傅太太三年来在我这里购买药物的记录，一直到一个月前忽然停止，估计就是你说的车祸时间。”
“她不会在我这里多留，每次都是拿了药就走，药物都是她自己开的。我除了知道这些是治疗失眠和抗抑郁的药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傅北行拿起那份文件，似在呢喃：“治疗失眠，抗抑郁？”
王医生点头，“是，傅太太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但她没有接受咨询治疗，只自己拿一些辅助药物。很抱歉，她遭遇过什么，我并不清楚。”
王医生望着面前脸色郁沉的男人，心情也很复杂。
他想起从前每次来拿药的温薏，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可双眸死气沉沉。
他偶尔会搭上一句话，试图关心一下病人的情况，可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好，只是晚上会做噩梦，拿一点安眠药。
又或者是——谢谢王医生，我挺好的。
永远都是‘好"，又还来拿什么药？
所以今日见到傅北行时，他其实是想质问一下，他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必质问。
现实，就是对他最好的质问。
倒也不是没有良心的男人。
再想到方才温薏多了几分生气的语气，倒是觉得，真的挺好。
傅北行已经翻完了所有的药物记录。
也不是当年她刚回国就来取药。
算算时间，大概是在宋思雨成为植物人之后的一个月。
算是网上的舆论爆发后的一个高峰，随后他们因为宋思雨彻底吵了一架。
再之后是怎样呢。
是温薏以结婚协议上的一些条款来威胁他，是她先低下头来哄他。
再往后……这样的争执很多。
次次，都是她主动。
他差不多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忽然提出离婚。
手中的纸张多了几道褶皱。
原来所有的事情，也并非她心血来潮。
离婚，也不是。
傅北行收回思绪，将手上的纸张松开，抚平一角的皱痕。
“我希望这件事情，王医生不要告诉我太太。”
王医生微笑：“从医生的角度，我自然会。”
心理学上也有催眠治疗，引导病人忘记一些让他们感觉痛苦的事情。
人的大脑本身就十分神奇，有时候会出于保护，主动去忘记一些事情，以此来保护自己。
作为心理医生，他不觉得温薏是因为车祸而导致记忆失去。
所以遗忘，未必是一件坏事。
既然忘记的是痛苦，又何必要再告知。
更何况，他又不知道什么。
傅北行重归正题，“我今天带我太太过来，是因为她总是噩梦惊醒。之前有人陪着她睡便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昨晚……”
傅北行简单地把情况交代了一下，心里大概也明白这是温薏的老毛病。
也难怪当初他去次卧，她竟然没有吵闹，而是任凭他住进隔壁房间。
原来是这样……
王医生认真听完，满脸歉意：“很抱歉我除了给傅太太开一点药，其余什么都做不了。毕竟傅太太梦到过什么，与她经历有何关联，我一概不知。”
“心病还需心药，所以……不过现在傅太太都忘了，尽量不要刺激她想起以前的事情，夜里噩梦应该会慢慢好起来。”
他重新拿出一盒药。
“这是助眠的，但是效果会温和一些。之前那些药，现在还是不要再给傅太太用了。”
温薏从前给自己拿的药都是效果明显，但是副作用同样明显的药物。
且药物对心理治疗本来就是辅助作用，根治到底还是在于人自己。
他没有办法给出多余的帮助，只能给一些建议。
“傅先生如果真心对傅太太好的话，尽量不要再提从前的事情，后面的日子，当平常人过就好。”
“我会的，多谢。”
傅北行收了药。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她这样的情况，会想起来吗？如果想起来，还会是以前的状态吗？”
王医生很是抱歉，“这也说不定。”
再想起来，要么是放下过往；
要么，是彻底走入绝境。
他保持微笑：“但我想傅先生真心对傅太太，即便是她再想起来，应该会好好的。如果傅先生不放心，不妨去寻找一下，因果。”
“因果？”
“佛说因果，我不信佛，但我信因果。心中的结，自然是需要去找到打结的事情。傅太太从前不说，如今忘了，傅先生不如从她身边人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