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很大，大到羌人寇边都无法深入腹地。
凉州也很小，小到种出的粮食都不足以果腹。
作为凉州武威郡出身的豪族，张绣家族在武威的地位，大抵便相当于张毅家族在南阳的地位。
可地位上的相等，却并不等于物质上的相等。
众所周知，凉州有三大特产，风沙、苦寒、和蛮夷。
纵然身为豪族出身的张绣，在少年时也得迎着无尽的风沙，在冬日的寒风中与羌人作战，甚至时不时还有饿肚子的风险。
也正因如此，大汉凉州人都有种骨子里的凶勇气概！
相比于诗书礼仪，凉州人更信奉拳头大才是真理。毕竟面对异族寇边，烧杀抢掠时，道理可教化不了他们，还是手中的利刃更好用一些。
也只有手中的刀足够锋利，麾下的健儿足够勇猛，才能使那些蛮夷乖乖听话，从而心甘情愿奉上他们的牛羊和女人！
这也就导致了整个凉州习武成风，勇猛彪悍。
人人是华强，天天萨日朗！
张绣自然也不例外，少年时的苦难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能带领手下人吃饱饭过好日子才是真理，至于什么争霸天下，什么青史留名，什么宏图霸业……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正因为骨子里是个干饭人，所以刚才情急之下，张绣才会冒出那句看似不合时宜的话。
天塌下来，也得穿衣吃饭！
这道理是如此的简单纯粹，正如张绣的为人一样。
这个道理，张毅是不大能明白的，毕竟两世为人他也没经历过凉州的苦寒艰辛。
只是张绣拉着自己父亲去吃席了，自己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个事，更何况旁边还有数百名拼杀了一下午，等待赏赐的宾客部曲。
若是没个说法，必然会寒了众人之心。
张毅微微一皱眉，便向众人大声道：“诸位，此战杀贼有功，张将军赐我等入内赴宴，还不谢过将军！”
不管了，先在张绣这里蹭一顿安抚众人再说。
作为追随张毅数年的老人，魏延马上会意，当即带头大喊道：“谢将军赐宴！”
“谢将军赐宴！”
众人也当即大声抱拳道。
随着张毅大袖一挥，数百名满身鲜血的士卒鱼贯而入。
当然，此战缴获来的首级也没忘了带进去，毕竟张毅还要用这些东西去跟贾诩谈价钱。
事，我替你办了。
人，我也替你杀了。
现在到你兑现奖励的时候了，不然以后谁还肯为你卖命？
纵然他贾文和智算通天，也得在这个规则内玩耍，这便是张毅的底气与资本。
其实不需要张绣邀请，早在城中战起之时，贾诩就已经命人备好了庆功酒宴。毕竟别人为你打生打死，连顿饭都不给吃实在说不过去。
张毅若胜，那就用来款待张氏的数百部曲。
张毅若败，那贾诩就准备亲自动手，然后用来犒赏麾下士卒。
总之一句话，干饭人绝不浪费一粒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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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之中，张毅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毒士。
随着张绣与张岳携手进入正堂，早有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等候已久，见张绣进来，中年文士拱手一礼。
“明山贤弟，这位是贾文和先生！”
张绣想也不想，便拉着张岳介绍道。
闻言，张岳还没什么，身后不远处的张毅立刻神情一凛，目光马上放到了贾诩身上。
怎么说呢……
这位所谓的汉末第一毒士，怎么有些名不副实的意味。
这是张毅打量贾诩之后的第一印象。
在他的想象中，能一言而乱天下的毒士，长相气质必然也是极为出众的。
可眼前的中年文士不能说是天赋异禀，也可以算得上平平无奇。除了身形消瘦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特点，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和蔼的味道。
此时见到张岳冲他行礼，贾诩也回了一礼，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乱叫！
张毅心中吐槽一句，也赶紧拱手向贾诩行礼。
贾诩如今虽是白身，但自李傕郭汜祸乱以来，他先后担任过诸多朝廷要职，最高甚至做到秩中二千石的左冯翊，说句位极人臣也不为过，自然不用对张毅回礼，只是开口笑道：
“这位便明山公的长子？果然一表人才！”
“先生谬赞，毅愧不敢当！”
张毅赶紧拱手回道，脸上满是谦逊之色。
张绣倒是个急性子，大袖一挥笑道：“都不必多礼了，明山贤弟与令郎且入座，咱们马上开席！”
“遵命！”
三人皆拱手称是。
随后张绣转身坐了主座，贾诩与张岳分坐左右下首的位置，张毅也在自己父亲身后入座。
人虽然坐下了，但张绣和张岳话匣子却没有就此收住，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
张岳人送诨号张三刀，讲究得就是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而张绣表示，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凉州人都信这个。
一时间二人越聊越投缘，从凉州扯到南阳，又从黄巾起义吹到董卓入京。
一通乱侃之后，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恨不得今晚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这一幕看得张毅有些肝疼，谁想没了郭嘉的忽悠，自己父亲依旧如此不着调，居然能把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再看贾诩，随着两人吹牛逼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良久之后，趁着张绣喝茶喘气的工夫，张毅终于找到了机会，急忙站起来拱手道：“张将军，城中贼子皆已伏诛，只剩女眷幼童，伏请将军发落！”
这句话名义上是请求处置意见，实则是告诉张绣，你交代的事办完了，现在该论功行赏了。
刚才在外面被你躲了过去，不管你是装傻还是拖延时间，现在当着贾诩的面，总不至于第二次抵赖吧。
闻言，张绣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却把征询的目光放到了贾诩身上。
果然，贾文和才是幕后boss。
见到这一幕，张毅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再看贾诩，也把目光放到了张毅身上。
风闻宛城张氏是少君张毅当家做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今晚城中之战，恐怕也是出自这位张氏少君的手笔。
若真如此，这位张氏少君倒也称得上少年英才。
贾诩心中如是想道，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
如此有才之人，若是只利用一次，实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