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江山戴着孝,开着车来到了石庙,打听了麦屯的方向。
一直到过了中午,才找到了这个藏在深处的小村子。
这村子比武屯穷多了,进村的路,窄的过不去车。
武江山只能把车扔在路边,下了车又步行了十几分钟。
一连打听了好几家,才找到了小奶的娘家。
一排低矮破旧的房子,还是老泥胚墙,看着已经摇摇欲坠了,却还有人住。
院里,草叶子,鸡屎到处都是,还养了一只土狗,武江山刚走到门外,就开始叫唤。
他推开大门,那没栓绳的土狗就冲了过来,武江山抬脚给踹到了一旁。
正屋大门开着的,有个老婆子好像是在做饭,扭头看着进来的武江山问他找谁。
“这是罗玉兰的娘家吗?”
老婆子直起腰,走出灶房的门,目光落在武江山右胳膊上黑色的孝。
“你是谁啊?”
“我是武屯来的,罗玉兰是我小奶,我小奶没了,我是来报丧的。听说我小奶还有两个哥,他们在吗?”
“哦,她大哥出去干活了,一般时候不回来。老二家住前面那排,你去告诉吧。”
武江山看了看着老婆子:“那您是?”
“我是她大嫂。”
小奶的大嫂?怎么这么老?既然男人不在家,武江山就点点头,出了门上前排去了。
前排的房子要好一点,上了瓦片的,武江山敲门,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手里还拿着半拉烙饼一边吃一边开门。
“你找谁啊?”
“请问罗玉兰的二哥是住这儿吗?”
“玉兰?我就是她二哥,有啥事吗?”
话没说完,他也看见武江山胳膊上的孝了,一口饼子含在嘴里,顿在了原地。
“我是从武屯来的,罗玉兰是我小奶,我小奶没了,我来报丧。”
罗寡妇的二哥楞了半晌,说了句:“你等会啊。”然后就把武江山关在了门外。
临去的时候,秋生的二舅妈把那十块钱给要回去了:“都断绝亲戚关系了,这十块钱也不用给了。”
武江山没跟她争这钱,跟秋生的二舅上了大队,找这儿的大队书记帮忙立字据,按手印。
书记又找了小奶的大嫂过来,大嫂替自家男人按了手印,然后罗家人就匆忙的走了。
武江山看着这张可笑的字据,知道这也许没什么法律效力,不过农村人认这个,将来也是一份证明。
他看清楚了罗家的人,也明白了小奶跟秋生过的那么难都不找娘家人的原因。
但秋生那孩子会有出息,武江山是坚信这一点的。
有了这个,让秋生看清楚,记清楚,将来也省的麻烦。
武江山拿了字据就要走,麦屯的大队书记却叫住了他,给了他二十块钱。
“怎么说也是我们村嫁出去的闺女,年纪轻轻就没了也挺可惜了,钱不多,是份心意。”
武江山捏着字据,只觉得眼眶子发涨,他接了钱给这素不相识的大队书记鞠了个躬。
回到武屯已经下午了,武江山跟大队书记说了这事,把字据也给他看了。
书记大伯叹着气说:“不来就算了,咱们武屯还养不了一个孩子?”
秋生还在他妈边上跪着,院里飘起了饭菜香气,武江山昨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他去水缸舀了凉水灌下去,休息了一上午的老妈又过来帮忙,端了饭菜给他。
“去叫秋生吃点吧,刚刚怎么劝这么孩子都不吃饭。”
武江山接过饭菜,走到秋生边上:“吃饭。”
秋生的小脸都哭肿了,眼睛眯成了缝,武江山见状,坐到他旁边的地上,把碗放在他跟前。
然后掏出那张字据:“你看看吧,这是你大舅,二舅签的字据。他们不来送你妈,也怕以后你会缠上他们。”
秋生接过字据,看着上面鲜红的手印,就像他妈昨天吐的那些血一样。
武江山伸手搂住秋生的小肩膀:“小叔,我从来没把你当孩子看,我觉得你很懂事。你妈活着的时候也没去找过你姥家那边的人,就是为了争口气。”
“现在你妈不在了,你也得争口气。我让他们写这个不是为了让他们舒服,我是为了让他们将来后悔。”
“小叔,你妈命苦了一辈子,你将来可得好好给她争口气,给她长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