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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大人是朵黑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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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坦言攻心计,单出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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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将军府。 元哲与戎狄在前厅端坐,听着参军邢昭言述围剿伏虎帮一事。 “竟一个都没带回来?”戎狄沉着脸,开口便是责备。 “他能囫囵个地回来,就不错了。”元哲眉头紧锁,眼中尽是担忧,“德勋被扣在国都……是哪里出了错……” 邢昭欲言又止,悄看向旁边落座的都护将军。久经沙场又默契十足,收到眼神示意,才大胆说道:“像是陛下生了疑。” 元哲凤眼一抬,射出凌厉的光:“怎么说?” “属下到洐州,虽带了两个心腹,用的却是洐州的兵。赵德勋不一样,他带了一小队的青州士兵。” “这本王自是知晓,早就让他带了信去。郑老将军见到信,自然会奏禀圣上。断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戎狄武将出身,本就不擅推算弯弯绕的心思。可这么多年,也了解天子心眼小的事实。听到这话,不由得联想起来:“会不会是,怪您先斩后奏?” “事急从权,向来如此。” “就是向来如此,才容易……”见亲王瞪眼,他将后半句生咽回去,转头看向邢昭,“你先下去吧。” 厅中仅剩二人,他起身斟茶,语重心长道:“早几年,柳纪纲问过我,若殿下您存了旁的心思,我们做臣的,当如何自处。我只当他醉酒胡说。现在想想,他该是早看出了天子多疑,想叫我规劝殿下。一次两次,尚可说事急从权。若次次这般,是不是,算越权了呢?” 戎狄的话,叫元哲心里一寒。 风雨飘摇之际,若不能齐心,又如何抵御外敌? 原以为这般行事,天子迟早能懂。却不曾想,自己的“独断专行”,在戎狄等人眼里,已属越权,在柳纪纲等老臣心里,更是不堪。 倘或整个青州军,都是这般想法,谁还将天子放在眼里? 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咳嗽起来! “殿下!” 元哲抬起胳膊,不让戎狄近身。一张脸由铁青转到通红,放下衣袖时,又缓缓恢复平常。他清清嗓,喃了一声:“拿纸笔来。” 提笔恭敬写下“皇帝圣安”,接着是一番寒暄问候。欲将赵德勋一事细细分说,却突然愣住。 先前的信,已尽数讲明,此番再谈,怕是没了意义。 墨汁滴落,染污了信纸。元哲攒眉凝思,撤换纸张,复写寒暄,后接反思之语,极尽谦卑,字里行间透着诚惶。 他直起身,望着满纸墨痕,虽道尽“悔”字,却觉得荒唐至极,无奈地笑出了声。干脆写道:“后辈能人,如有类臣胜臣者,皆可委以重任。臣愿做乡间老农,终日与稻谷为伴,再不涉朝政,以安圣心。” “殿下!”戎狄站在身侧,看得惊心,忙提醒道,“这可说不得!” 他怔住半晌,平复心绪后长叹一声,再次撤换纸张。 “干什么的?” 送信的小兵,望见巡城的孙平,连忙下马行礼:“送信。” “送哪里?” “亲王手书,上呈天子。” “嗯。”孙平背过手去,“且去吧,莫要耽误了。” 那兵上马疾驰,当晚被截杀,信笺也被人搜了去。 孙平烧了信,看着手下将尸体丢进深坑,问道:“那太监埋哪了?” 手下未言语,朝旁边指了指。 他搓着腰间圆玉,稚嫩的脸在月光照耀下,透着几分阴狠。片刻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后面的埋远些,太集中,容易招野狗。” 骤雨来袭,连下了两日。 第三日稍稍放晴,巡城的兵猛然发现,伏山坳口有人活动,当即上报。 参将邢昭带着一支小队,钻入山林查看,见一小撮人,在坳口生火做饭。男女老少皆有,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各个瘦得皮包骨。防身所用的,不过是些削尖的竹木,并无多大威胁。 可两军交战之处,从哪儿冒出的百姓呢? 邢昭思索不明,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命人时刻守着,自己返回城中汇报。 “三十五个人,多老幼妇孺。壮年八个,却也是面黄肌瘦,只能勉强打些野鸡野兔。多有打不到的时候,只能吃些草叶子。” “从哪来的呢?”戎狄百思不得其解,“前几日还没有动静……” 元哲背着身,低垂的眼眸涌动着不安,突然问了一句:“有国都的消息么?” “啊?没……没有吧?”一句话将戎狄问懵,“才送出信去,一时半刻难有消息。殿下不妨再等等。” “嗯。”他攥紧木簪,一遍遍摩挲着簪上的木兰花,欲安抚这焦躁心绪,却不由得担忧起裴启桓来。 这般处境,容不得分毫差错。好似踏入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苏铠音信全无,赵德勋被扣留,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在国都掀起风浪。 若有万一,自己远在青州,自是有心无力。此刻,盼她不动声色,懂得自保最好。 “虽想不通,却总觉得蹊跷。坳口那些人,只怕不是难民这么简单。”戎狄搓着剑柄,脸色越发阴沉,“难不成,是诱敌之计?” 他敛尽情思,紧蹙的眉却未得舒展:“着人留意,一旦靠近,便驱赶。” 邢昭垂首行礼,问道:“若驱赶不成,是否剿杀?” 元哲顿时沉默。 “剿杀?那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谢若泠巡城回来,恰听到这话,愤愤上前,一双眼瞪得浑圆,“参将当真冷血。既如此,又何必费心察看?直接杀了岂不省事!也不必让殿下和戎将军为难!” 邢昭紧抿着唇,忍到她将话说完,才耐心解释:“若这群人,是云国派来的细作……” “你见过哪家细作,拖家带口的?”她完全听不进去,当即打断了话,“他们这群人,都快饿死了,哪里是咱们的对手?还是邢大人连这点把握都没有,非要赶尽杀绝?” 戎狄沉着脸,呵斥一声:“谢泠,退下!” “殿下!”谢若泠“哐当”下跪,“臣自请出城,扮作行商探查,若有异……” “不听军令,下去领二十军棍。” “殿下……”她红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的冷血无情。 “本王的令,如今也不听了?”此时的元哲,已是心乱如麻。他双拳紧握,咬咬牙吼出一声:“拖下去!” 接连三五日,陆续有难民涌进坳口,已从先前的三十多人,增长到七十有余。这群人,好似约定了一般,进入伏山便不再向前。这更引起了戎狄的注意,不仅加派了人手监视,更多了两次早晚巡防。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微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殿下!” 粗犷的声音,打破了后院宁静。 只见戎狄身着盔甲,急急奔来:“听谢泠说,圣旨到了?” 元哲坐在树下,手执白子,直盯着石桌上的棋盘。棋盘上,摆放着那日的残局。纵料到了沈防的每一步,却还是落入陷阱,被困得严严实实。 “胜在阳谋,甘拜下风。” 戎狄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自顾问道:“殿下,圣旨在哪呢?可说了什么?” 他扶额喟叹,抓起腿上的圣旨,递了出去。 戎狄摘下银盔,胡乱擦擦脑门上的汗,接过圣旨展开一看,惊道:“终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圣旨中,尽是叱骂之语,责备亲王无视法度、藐视天子,令其三日内启程回都,迟误论罪处置。 “只怕有人从中作梗,平添了许多误会在里面。”元哲摘去棋盘上的白子,细细观望,终找到那枚关键的黑子,顿时皱起眉头,“终是入了死局。圣旨一到,便是丝毫退路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戎狄吓得脸色发青,“难不成,这次回去有危险?” 他闭上眼,回想起那夜沈防的话来: “主弱臣强,岂是长久之相?再深的情谊,也会消磨殆尽。功劳越大,天子越是多疑,长此以往,你便是他的眼中钉,早晚除之后快。即便天子敦厚宽容,旁人也会推着你去反。届时黄袍加身,谁又能看见你的真心?” 他沉默不语,却反复搓着手中白子,开始心不在焉。 沈防落下一子,眉头舒展开来:“你大破我军,自是头功一件。而我也趁此机会,成了先锋主将。所有人都在等我出招,但接下来,我会撤军。” 他惊讶抬头,瞧见一双明眸,映着无尽坦然。 “有你坐镇青州,我毫无胜算。又何必自讨苦吃呢?”沈防抿嘴一笑,抬手敲了敲桌,“该你下了。” 元哲将手中白子轻轻放下。 “如此,我的第一步,便是想办法将你调离。”沈防跟着落子,随后抄起热茶浅啜一口,缓缓言道,“你我交情匪浅,本就会引人遐想。届时我将借着你的大胜,编造暗通款曲的谎言,乱你后方。不出两个月,必有召你回都的圣旨。一旦你动身,我便会围攻青州,迅速拿下一城。” “谣传不可信,当今天子圣明。” “那便赌一把,看看你在那小皇帝心里,还有几分可信。” 他蹙着眉,逞强落下一子:“戎狄还在青州,你未必有胜算。” “以戎狄的脾气,知道你有性命之忧,还能在青州坐得住?”沈防自信落子,咧嘴笑了起来,“我好像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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