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禹州城呢？”
“你有没有去过？”
宋雪雁摇摇头。
“那地方离咱们这里，就远了，”
“坐马车得坐个一天一夜。”
“裳颖，你是想要去咱们县城，还是禹州城啊？”
宋雪雁转过头，问李满满，太阳晒得她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满满看着她说：“现在是去不了。”
“但总有一天，会去的。”
宋雪雁听到她的话笑了。
“你之前还说，你没有什么大志向，你这志向可比我大多了。”
李满满不解。
宋雪雁又咳嗽一声，望向了院子外面。
“我想着，起码通过乡试，就在咱们这里当个教书先生也好。”
“陪着我爹，还有君兰，再要个孩子。”
“再长远的志向，我有些不敢想。”
李满满笑着伸手搭上她的胳膊说话：“不要想太多，”
“只需要尽力一搏，上天会给你安排。”
“嗯嗯。”
宋雪雁点了点头。
黑色的长发一缕一缕掉到了地上，小乞丐也觉得自己头上轻了不少。
他没有低下头，也能看见自己的头发从脸边不停地掉落，纷纷扬扬飘下来，一些掉到了自己新衣服上。
他赶紧拿手，把这讨厌的头发拨弄下去。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木讷地看着围住自己的人，觉得有些新奇。
李满满把他的头发全给剪了，成了光溜溜的寸头。
“怎么像个小和尚？”
“头还怪圆的。”
宋雪雁笑着说。
“是啊。”
旁边的君兰也跟着说。
李满满叹了一口气，对她们两个解释。
“一个是我技术有限，二是这手上的工具实在不好用。”
要是有现代推头的剃子绝对方便好使，要是有那一个刀片就能剃成光头的老师傅的手艺也好啊。
不至于自己看着都磕碜。
小乞丐呆呆地看着三个大人，也不知道她们对自己的评价是好是坏。
李满满率先肯定地点头，对他认真地说：“不错。”
“凉快！”
“等到秋天，头发就长长了。”
小乞丐立刻开心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摸着自己的圆脑袋对他们说：“我叫小团子。”
“以后，不要再叫我小乞丐。”
三个人具是一同笑了。
君兰嘴里说着好，忽然，盯着小团子的眼睛凑上前去，欣喜地道。
“之前，没发现啊。”
“这孩子不仅白，还挺俊的。”
李满满听闻，看着刚才从小乞丐变成的小团子，发现确实是个俊秀的孩子。
比之前街上那些歪瓜裂枣的乞丐好多了，她们的五官或多或少都有些硬伤。
从宋雪雁家离开之后，李满满去买了一块五米长的普通灰白色长布。又去陶土店铺里，买了两个大一些的陶土罐子，有她指尖到胳膊肘那么长，她挑选的都是圆圆的大肚子，能装多一些东西。又买了两斤猪肉，一些芝麻和六个鲜红的大桃子回去。
小团子抱着店家卷好的布，跟在李满满身后。
一起走到了镇子口的时候，她停下来，从小团子手里拿过布，对他说。
“就到这里吧，”
“你回去吧。”
小团子看着李满满，眼睛立刻红了。他低下头，用手臂抹着涌出的眼泪。
“我没有地方去了……”
“能让我跟你回去吗？”
他说完，哭出了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舍不得。
明明才过了一天，却感觉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快乐。
被很多人关心，被人友善地围着，被人认真地对待，不是用欺辱的方式……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冲击。
李满满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团子，第一次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却已经经历了很多人不曾经历过的人世间冷暖。
可是，她真的不能带他回去。
李满满摇了摇头，从兜里抠出两块铜板递给他，挑着肩上的东西转过身，向镇子外面走去。
小团子脸上五官不停抖动着，眼泪越流越多，嘴唇跟着剧烈颤抖。
他看着越走越远的李满满没有停下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为什么？
他这么难过。
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
＊
今天的李满满回来得有些晚，秋苗爹是在昨天一样的时间做的晚饭，一家人没有等到她，就提前吃了，给李满满留的饭，都放在了锅里。
她一回来，刘槐花和秋苗爹赶紧上前来。一个取下她肩膀上的扁担，一个帮忙卸下她后背的竹筐。
看见竹筐里面的布，秋苗爹就高兴地叫起来：“秋苗妻主！”
“你怎么还买了布？”
“这是要做衣服吗？”
“对，爹。”
李满满点了点头，看着秋苗爹说：“爹，我买的布多一些，你看能不能帮我做一身新衣服。”
“剩下的，你看家里谁还需要，也帮忙做一身。”
若不是今天那个买二手衣服女人的眼神，还有吴长禄说的话，她可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还想着接下来有机会去县城的时候，和一些老板聊一聊，看有没有生意可以做。
衣服是门面，是个人的招牌。
她的确应该有一身看起来相对体面的衣服，去和那些有钱人谈合作的时候穿上，不至于到时候被当成乞丐赶出来。
“行！”
“没问题。”
秋苗爹开心地说道。
他说完，把布紧紧抱在怀里，脸贴进去使劲闻了闻。
“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料子了。”
“爹给你做。”
“待会，爹就去给你量尺寸。”
秋苗爹高兴地走进了牛棚里，和里面的秋苗说了这件事。
刘槐花端来了一盆清水到李满满面前。
“赶紧洗一洗。”
“给我娃走热了。”
“麻烦娘了。”
李满满说完，就蹲在地上，双手拘起水来往自己脸上泼。
清凉的水浇灭了脸上的滚烫，洗掉了一路上的风尘和热汗，她也感觉到整个人凉爽了许多。
“秋苗妻主，你怎么又买了肉？”
刘槐花看到了木桶里的两斤肉。
“我刚才去鱼篓里看了，”
“今天运气好，逮到了一条鱼，还有你说的那个黄鳝也有两条。”
“最近这黄鳝怎么这么多！”
刘槐花念叨了一句，又严肃地对李满满叮嘱：“不要花钱买肉了。”
“这肉太贵了。”
“吃不起。”
“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李满满笑着说好。
她洗完了脖子，洗两个长胳膊，边清洗边对刘槐花解释。
“好的，娘，我记住了。”
“主要还是怕家里吃的不够。”
“得让秋苗尽快下奶才是。”
刘槐花听完沉默了，说道：“好吧。”
李满满用布巾擦洗着手臂上的水珠，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刘槐花认真地问。
“娘。”
“咱们村里的羊奶怎么卖？”
“你知道吗？”
刘槐花摇头说：“我不清楚。”
“咱们村只有张友梅家里有羊奶，”
“我也没有问过。”
“主要是，咱们平时也吃不起羊奶。”
李满满点了点头。
“行，娘，我知道了。”
“明天有时间的话，你去村里问问，我也去镇上问问，咱们对比一下价格，看哪个更划算。”
“行吧。”
刘槐花同意了。
“娘，你让爹把桃子洗一洗，让大家尝尝，听那个卖桃子的说，特别甜。”
“好。”
李满满走进牛棚里，就看见秋苗爹坐在床边和秋苗说这新买的布料有多好。两个人一手摸着布料一边，兴致勃勃地讨论这块布料都用了什么材料做的。
“这块布，展开这么大呢，”
秋苗爹抓着布料一端走到了牛棚外面，高兴地说，另外一端拽在床上秋苗的手里。
两个人先是看了看长度，又展开来，看了看宽度。
最后秋苗爹走回来，两个人齐心协力把布料重新叠成了方块。
“这料子真不错。”
“很软，摸在手里很舒服。”
秋苗爹说。
秋苗也赞同，看向旁边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的李满满说：“没想到，妻主还挺会挑布料的。”
“这布，一点都不糙。”
说完，两个人一起看着李满满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这布总共花了多少？”
“这布一米多少钱？”
李满满抱着睁大眼睛的小星星看着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同一个问题，笑了笑。
“也没多少。”
“我和老板砍了砍价。”
“一米花了十文钱。”
“这么贵？”
秋苗爹首先发出疑问。
“难怪，这布这么好。”
秋苗爹的脸垮了下来，像是从他身上割肉一样心疼，他看着李满满说：“娃，不要乱花钱，”
“你一天这么累，一下子，就花完了。”
秋苗也一样不忍心地看着李满满，他爹替他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他也就没有再开口。
“唔唔唔……”
“嘤！”
怀里的小星星发出了纯真婉转的声音。
她刚才一直拧着脑袋看李满满的脸，这会又看向了秋苗爹和秋苗那边，很好奇大人们在说什么，两只短短的小胳膊，也跟着脖子一起动。
李满满思考了一会，对秋苗爹和秋苗说：“爹。”
“这个钱，是必须花的。”
“因为要见一些老板，谈一些生意。”
这话一出，秋苗爹和秋苗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惊奇地看向李满满。..
似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刘槐花从外面进来了，她右手端的盆里放了四个洗干净的大桃子，伸手招呼着众人。
“来，吃桃子了。”
“秋苗妻主，今天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