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消失了。
宋苒垂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白皙的手指握着钢笔，字迹干净娟秀。
她在纸上慢慢写下英语老师没有念完的那首诗：
butlightaneerilderness，
yildernesshasade.
（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
照射地更加荒凉。）
***
直到放学，谢承宣都没有出现。
宋苒随手打开论坛，便看到有人发出了谢承宣飙车出去的照片，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谢少爷好可怕的样子。有人能帮忙艾特一下女神问问吗？”
底下的评论区，还真有几个胆子大的艾特了她。
宋苒没管，直接把手机扣上。
她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旁边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又被自家的司机接了回去。
可宋家的车却迟迟没有来。
宋苒给司机打电话问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到处都是喇叭响起的声音。
“抱歉，抱歉小姐！今天这里的路段有些堵车，交警正在疏通道路，请您再稍等片刻，可以吗？”
宋苒很好说话地应了，挂断电话，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隐秘的视线。
那视线穿过校门外重重的人海，准确无误地落到她身上，又暧昧而痴迷地轻轻掠过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像蛇吐着信子的舔舐。
阴冷的，窥探着的。
宋苒低下头，让阴影遮住她的脸，而她隐秘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再次抬起头来时，她仍旧是那副平静的神色。
“苒苒，要坐我家的车回去吗？”
有几个认识她的学生看到她站在路边，殷切地跑来找她。
宋苒礼貌地拒绝了。
她去了清淮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干净明亮的装修风格，阳光顺着玻璃窗柔和地洒进来，店里皮毛雪白的猫儿在窗台上伸了个懒腰。
宋苒在冰柜里拿了一瓶酸奶，朝后瞥了一眼。
那道视线的主人，出现了。
黑衣黑裤，鸭舌帽压得很低，脸上戴着口罩。
尽管浑身包得严严实实，但宋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郁朝。
他发现了宋苒在看他，可他没动，就那样沉默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莫名其妙出现的依恋感涌了上来。
这具身体在意识到面前的人是郁朝后，就克制不住地想要像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那样，死死地拥抱住他。
但宋苒的意识无比清醒。
身体在沉沦，灵魂却依然冷漠。
她的目光清冷疏离，像是完全没有认出这个一身黑衣包裹的人是谁。
“先生，借过，我要去结账了。”她从伪装着的郁朝身边走过。
郁朝抬头，看了一眼便利店里的监视器，顺从地让开了可供一人通行的路。
宋苒结了账，咬住了吸管，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淡定地走了出去。
宋家的车终于来了，司机将车停在她面前，又急急地跑下来给她打开车门：“宋小姐，不好意思来迟了。”
郁朝还在身后。
沉默地反常。
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了。
弯起唇，宋苒假装没有看见司机莫名朝她身后投去的视线，说了句“没事”之后，就上了车。
窗外的景色在不断移动。
宋苒靠着车窗，从车的后视镜上，看到他们身后，正远远地跟着几辆被改造过后的路虎。
她一手支撑着下颚，语带笑意地问：“王叔，你在我家开了几年的车了？”
被称为王叔的司机说：“三，三年了。”
“哦，那，我们家的薪资待遇还不错吧？”
王叔的额头上流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拿出一方手帕，抖着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答：“是，是挺高的。”
“先生，夫人，还有小姐您，都对我很好。”
宋苒笑：“我就随口问问，不必这么紧张。”
“哈哈，好，好的。”司机说。
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宋母打来的电话：“苒苒啊，你怎么还没到家？小王不是来接你了吗？”
“在路上了，怎么了？”
“之前你爸爸一直在和谢家商量联姻的事情，只是暂时还没告诉你，本来已经把订婚的日期定到三个月后了，可不知道谢家怎么想的，今天和我们说，非要在后天就举行订婚，还说要让两家孩子住到一起去。
这怎么行？时间也太过仓促了，我们当然没答应，但谢家却用了之前一起合作的项目施压，谢承宣甚至直接到了家里来谈判了，这也太猖狂，太目中无人了。
我们宋家虽然比不上他们谢家，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能被人这样威胁？
苒苒啊，你到底怎么想的，究竟要不要和谢承宣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就算被他们家威胁打压，你爸爸和我，也不会勉强你嫁给他的。”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阴沉了下来，灰黑色的乌云凝聚着，暗沉沉的黑便渐渐弥漫开来。
细小的雨点落到了车窗上，起先只是几滴，但慢慢就爬满了整扇车窗。
车辆已经行驶到了大桥上，桥上诡异地没有一辆多余的车，桥下是滚滚的江水。
在他们身后，原本只是远远跟着的路虎已经行驶地越来越近了，莫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逼迫感。
电话那头，宋母还在等待宋苒的回答。
宋苒说：“我……”
嘟嘟嘟——
耳边突兀地响起急促的忙音。
电话被突然挂断了。
“吱——！”急刹车的声音。
宋苒放下手机，在屏幕上按动了几下，可手机似乎是受到远程控制，没有丝毫反应。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几辆路虎已经加速越过了他们，径直停在他们的前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包围的架势。
朦朦细雨中，身穿黑色西装，面容肃穆的人纷纷从车上走下来，其中一个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绕到一辆路虎的后座，打开车门，恭敬又谦卑地低下头。
车外的黑衣保镖也在那人走下来的瞬间，像是受过训练一般地，整齐划一地弯下腰鞠躬。..
宋苒的视线隔着被雨水爬满的车窗，清晰的看到，被那些人簇拥着走过来的，是郁朝。
鸭舌帽被他取下，口罩也从脸上消失。
他的眉目依旧是冷淡阴郁的，只是那双晦暗的眼睛朝她看过来时，竟带着几分残酷又冰冷的温柔。
驾驶座的王叔抖着嘴唇呢喃：“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与之一同响起的，是被敲响的车窗。
一声一声，漫不经心的。
门被打开了。
郁朝站在伞下，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像是在等待她主动握上去：“阿苒？”
宋苒没动，视线下移。
带着凉气的风吹开了郁朝外套的一角，露出部分他别在身上的，冰冷漆黑的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