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对她产生怜悯的，“厄斯宾得”想。
他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她是那样弱小，只要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再稍微用一点力，她脆弱的脖颈就会被彻底扭断。
但现在，他甚至无法起身，只能用卑微的姿势仰视她。
那一滴艳红的鲜血，还停留在少女苍白的指尖，她微笑着注视他，明明外表看起来依旧单纯无辜如同白纸，但“厄斯宾得”已经明白，这不过是少女的伪装。
“不舔吗？”她的语气有些失落，似乎在为他感到遗憾。
“厄斯宾得”没有说话，他手心的奴隶印记正在发烫，在听到少女命令的那一刻起，他就克制不住地想像狗那样仰起头，按照她的指示乖巧地舔去那一滴血。
该让她感到后悔。
该让她知道随便契约一位贵族吸血鬼，她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盯着宋苒含着笑意的眼睛，须臾，忽而也露出一个笑。
古怪的笑。
“那么，”“厄斯宾得”浑身都浸在水中，用冷淡却绮丽的声线说着，“如你所愿。”
宋苒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做好准备，欣赏吸血鬼接下来像宠物一样的姿态。
“厄斯宾得”缓慢地仰起头，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完全散落到水面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了他的脊背上，晶莹的水珠不断从肩头落下。
赤红的瞳孔盯着那一滴鲜红的血。
宋苒垂眸，看到“厄斯宾得”仰起的堪称诡艳的面庞，以及眼下的那一颗小小红痣。
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是“厄斯宾得”含住了她的指尖，卷去了那一滴鲜血，又从中汲取出更多的芬芳甜美的血液。
她的血充满了堕落和罪恶的味道，就像她这个人真正的内心一样，虚伪、狡诈、冷漠、黑暗，但品尝起来，却又那样甘甜引人沉醉，甚至他的灵魂都为此深深战栗。
她和他一样坏，一样邪恶。
他们是同类。
原本想要惩罚这个人类的想法暂时消失了，他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收缩，随即便更加沉迷地仰着头去吸少女指尖的血液。
不够。
还想要更多。
牙尖有些痒，他想要将獠牙刺入少女柔嫩的肌肤，但牙齿刚刚变长一点，少女淡淡的声音就从上方传来：
“厄斯宾得，你是小狗吗？不许咬我。”
她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厄斯宾得”动作一顿，像是受到了阻碍，他的动作僵住了一瞬。须臾，他不甘地将自己的獠牙收了回去，只用舌/尖轻柔地缠绕她的指尖。
他能够品尝到的鲜血越来越少了，宋苒指尖那小小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他内心的欲/望还没有得到彻底平息，那甜美的味道还笼罩着他，但他却无法真正地触碰，只能像一只守着猎物的恶犬，抬起眼，用嗜血的目光盯着她。
昏暗的光线里，只有不远处的蜡烛还在寂静地燃烧，偶尔有几缕微凉的风吹进来，但这微弱的风无法吹散浴池中血液的香气，反而令它更加浓郁。
胸口传来气闷的感受，宋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几声。这具孱弱的身体，因为在冰冷的池水中浸泡太久，已经变得有些虚弱。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宋苒低下头，将指尖还残留的一点血迹缓慢地抹在了“厄斯宾得”的唇上，像他之前厮磨她的唇瓣一样，她的动作带着亵玩的意味。
“去把你刚刚丢掉的十字架找回来，”少女的手指在他唇上按压了一下，她用堪称温柔的语气对吸血鬼说着，
“乖一点，只有听话的小狗，才会有奖励。”
***
祭品住处。
“放开我！让我过去！”尖锐高昂的女声。
赛拉身上的衣服在粗暴的拉扯中显得有几分凌乱，她重重地推搡着面前的人，想要直接从侍从们的包围中冲出去。
但她的力量和吸血鬼比起来，实在是太微弱了。
高大的吸血鬼仆人不过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她，她就被迫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祭品，安静些。”吸血鬼用倨傲的眼神瞥她一眼，“在亲王殿下没有下达指示的时候，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赛拉愤怒地注视着眼前拦着她的人，在看到他们冲她呲了一下牙后，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呸！恶心人的走狗！
但在愤怒之余，她又为宋苒和自己的命运感到忧心。
在宋苒离开后不久，这里就被人围了起来，说是不准任何人出入。
所有人包括赛拉，都害怕地以为，是宋苒触怒了亲王殿下，所以殿下准备对祭品们赶尽杀绝。
人群中，甚至有人开始啜泣。
赛拉的视线朝远处望去，她急得甚至开始在原地踱步。
艾娜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不会，不会真的被那个残暴的吸血鬼亲王杀死了吧？
赛拉有些颓丧地低下头。
她曾受过艾娜父母的恩惠，答应过他们会好好保护她。
可她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就在她沮丧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艾娜熟悉的声音：“赛拉！”
所有人都震惊地抬起头。
在他们朝前方看过去的一瞬间，眼底都不由自主地出现骇然。
不远处，他们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艾娜，被亲王殿下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正眉眼含笑地窝在他怀中。
但更加让众人震惊的，是她的脖颈上挂着的东西。
是一个发着冷光的银色十字架吊坠。
她不把这种东西藏起来就算了，居然还光明正大地戴在胸口。
而亲王殿下竟然没有怪罪她，还将她抱了回来。
众人都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更加难以置信的还在后头。
尊贵的亲王殿下，在用冰冷而危险的目光扫视了祭品们之后，平静地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这里不再需要别的祭品。”
什，什么？
她们可以走了？！
忽略了旁人的喜悦叫喊，“厄斯宾得”垂下猩红的眸子，用晦暗探究的目光注视着怀里的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十字架重新回到她身上后，她就又变成了之前那副脆弱柔软又分外单纯的模样，甚至还掉着眼泪要求他放了所有无辜的祭品。
善良又仁慈。
可“厄斯宾得”知道，这都是伪装。
如果他不是亲眼见到了她的恶劣，说不定还会被她一直这样欺骗下去。
被他盯着的少女眨了眨眼，像是在对他说“真乖”。
“厄斯宾得”还没来得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就听怀里的少女用感激的语气对他说：“谢谢您，亲王殿下，谢谢您答应了我的恳求。”
恳求？
她在说什么鬼话？
“厄斯宾得”探究似的打量她，但少女却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温德尔神官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
他温柔地告诫她：“艾娜，你太善良了。过于单纯善良为他人着想不好，你要学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银发神官平静的目光穿过水镜，落在那个柔弱的女孩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