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部的鲜血溅满了孩子的半张脸。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白夜终于变了脸色，迅速夺下女人手里冒着烟的枪。
温宥体内的药物开始渐渐起效，刚刚那一枪，她几乎是冒险盲开。
不然以她的技术，打爆的应该是那个男人的脑袋，而不是肩膀。
白夜冲上去抢夺她手枪时，她伸长胳膊用力一挥，将男人的鸭舌帽打落。
意识剥离前，她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
这张脸。
她从未见过，却是她时时会回想的脸。
时间走向午夜。
改造过的商务车内，周航收到前方侦查人员回报。
听到消息后，面容严肃地走到陆慎霆身边：“总裁，前方回报，温……”
他后面的话隐在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里。
陆慎霆没听他继续说下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黑眸，冰凉如水。
这个节骨眼上外公给他打电话是什么用意？
铃声响了十几秒，他终于接起，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疏离：“外公。”
“少爷。”
回答他的人不是陆枭，这让素来清冷薄情，事事在握的男人蹙起了眉头。
“李管家，怎么是你？外公呢？”
矜贵男人问话的语气有些急，因为他知道，那个叱咤东国商界五十年的风云人物，很少有事会假手于他人，尤其他的私人电话。
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电话那头的喘息声里似有股压抑的哭腔，搅得陆慎霆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说话。”
“少爷，老爷子他……他正在手术里抢救。您快回来……”
后面的话，陆慎霆都没有听进去，大脑里只剩下抢救二个字。
不管如今他与陆枭如何针锋相对，就算是外公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口一个孽障，但这些都不能抹杀他对自己近三十年的养育之恩。
经过特殊训练的陆慎霆远比常人镇定许多，就算是面对亲人生死离别的情况，对他来说，求证比哭泣更重要。
挂断电话，连接沈郗。
接通后，沈郗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抢在他开口前说道：“慎霆，接到李管家电话，我就赶去陆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了解你外公的病情。
老爷子的确是在接受手术。”
他虽然没见到人，但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陆慎霆知道这种时候他还在怀疑外公，是不人伦不孝道的行为，但这个时机未免过于巧合。
既然沈郗都确认了，那么外公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他淡声问：“什么病？”
沈郗沉吟了一下，不做隐瞒：“肺癌晚期。”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查出来。发现的时候肿瘤已经破裂。”顿了下，提出一个建议，不管是以医生还是朋友的身份，
“慎霆，无论你现在在哪里？尽快赶回来吧。”
听到这句话，陆慎霆一直定在某一处的目光闪了下，声音不高不低还是一贯的平稳清冷。
“我明白了。”
放下手机，墨玉佛珠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
周航看他面色不太好，不敢擅自上前，直到几分钟后他叫他。
“周航，刚刚你要和我说什么？”
被点到名，他卡了一下，而后才道：“前方回报，温小姐送名孕妇和女孩回家后，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还没有离开。”
陆慎霆闻言，心头顿时窜上一股不安的情绪，再回头查看电脑屏幕上的小红点，连轻微的移动都没有。
他大喝道：“通知前方破门找人。”
周航心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火速通知前方，同时准备开车前往那处小镇广场。
陆慎霆忽然叫住了他：“给我安排回海城的飞机。”
周航没有即可应下，而是问他：“那温小姐这边……”
陆慎霆闭了闭眼。
第一次。
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尚未完全清醒的温宥不知道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当中。
只觉自己躺在某个硬质的不锈钢板上，单薄的衣服下透骨的冰凉，双手被牢牢固定在身侧，双脚亦是无法动弹。
意识稍稍回笼些，鼻下就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无海水咸腥味，和无法忽略消毒水味。
这让温宥想到恐怖电影里的画面。
女人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活体解剖。
渐渐她能看清面部上方晃动的白炽灯光，耳畔传来那个如同魔鬼般低吟的声音。
“老爷子，您都病成这样了，你的乖外孙还没回去吗？”
“他已经坐上私人飞机往回赶了。现在就把她处理了。”
听声音，是开了免提。
温宥听见两人对话，脑子瞬间清明起来，电话那头的是陆慎霆的外公——陆枭。
在她还是海城金融圈第一千金的时候，他们有过一两次照面。
按常理来说，她想嫁陆慎霆，讨好他唯一的亲人自然必不可少，可每一次见都觉得老人家对她恨之入骨，当时她不明白，想着不喜欢那就避开些。
现在她懂了一点，陆慎霆说父亲侮辱了他母亲，那么对于陆枭而言，她的父亲就是害死他女儿的罪魁祸首。
哪个父亲能忍受女儿被人欺辱。
可她坚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温宥又想到，陆慎霆是不是知道陆枭要对她动手，才从国内赶来？
那他是来救自己的，还是来杀自己的？
想到这，她突然意识到，陆慎霆把她强行从秦北乾身边带走，难道不是为这个男人创造杀她的机会吗？
既然恨姓温的，恨不得要她死，为什么还要演一副没有她不行的样子？
真是可笑。
就在她百感千回胡思乱想间，一个胡子拉碴瘦高个男人看了她一眼，对着不远处正在通话的白夜用英语喊道：“夜，她清醒了。”
远处脚步声传来，温宥动了动唯一没有固定住的脖子，把脸转向声音传来的那一侧。
迷离的目光慢慢聚焦。
除了那个叫夜的男人，另外还有三人。
靠她最近的男人，就是刚刚喊话的人。
而稍远处，一人坐在椅子上，口咬着毛巾，一人为他做取子弹的简易手术。
屋子里，除了她这一处，其余地方光线昏暗，潮湿闷热。
她应该是被绑到了地下室。
那些男人们上身穿着勾勒肌肉线条的白t恤，下身黑色工装裤与皮质军靴，一看就是顶尖职业杀手。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