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救出了白小驰？”镜书清看着白寻洲，一字一顿的道。
白寻洲咬着牙，脚步没有挪开半分：
“对，不是不救陆余，是不能救两个孩子，只能二选一所以……”
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直接落在了白寻洲的脸上，镜书清冷漠的看着他：
“所以得了好处就给我乖乖躲着偷笑，不用你提醒我你儿子在陆骋那里比我儿子重要。”
陆骋一僵，深吸一口气将白寻洲扒到旁边去，哑声道：
“寻洲，进去吧。”
白寻洲被推着进去，他看着镜书清和陆骋，在他们都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边围过来的人也因为镜书清身边的冷漠气息而散开了，走廊上人来人往，可陆骋却觉得世界空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镜书清冷冷的看着他：“你当着陆余的面抱走了白小驰？”
陆骋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罪孽，那时候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白小驰的情况太严重了，检查出来内脏已经破裂了，再晚来一些这孩子就救不回来了。
这件事情或许他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对于镜书清以及陆余来说，就是他陆骋抛弃了他们。
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不管选哪一个，他都会收到无尽的良心谴责。
镜书清将他的痛苦自责尽收眼底，却没有因此给半点反应。
“陆骋，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把你的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镜书清掩藏着眼底深沉的痛楚，“如果没有，我自己也能查出来。”
对方虽然前期做得很好，可是后面却没有找他要一点钱，他到的时候人甚至都已经走了。
就好像只是一个恶作剧一般。
只要知道了对方是谁，顺藤摸瓜就能找到背后的主使。
陆骋抹了一把脸，道：
“你不是安排了程度去绑架白小驰吗？白小驰叛变把你们的录音笔发给我，我怕对方还有备份，到时候寄到警局你就完了，我找你让你把白小驰放了，你不肯，我就知道自己去解决了。”
镜书清眯起眼睛：“程度是谁？”
陆骋愣了一下，道：“是一个顶尖的心理医生……”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程度算计了一把，被骗了。
程度根本不是镜书清派的，那只录音笔也是造假的，他绑了陆余根本没有通知镜书清拿钱。
他猛地站起来，道：ap.
“陆余呢！”
镜书清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手机疯狂的响了起来，他现在拿的私人机，知道电话的人少之又少。
他掏出手机，见是简云戈，心脏被狠狠的扯痛了一下，一个可怕的第六感涌了上来，他按下接听键。
简云戈声音焦急：“快回来！陆余不行了！”
镜书清的手机应声而落，砸在地面，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差一点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到简家医院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世界都黑暗了，没有一点儿色彩。
他回来的路上似乎撞到了人，似乎有很多的人冲他骂，冲他尖叫，可是他没有半点儿反应。
陆余不行了。
简短的五个字直接让他失了智。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被护士拦在门前，道：
“先不要进去，简医生在抢救！”
他双眼死死的看着门里，没有不听话的往里挤，只是点头，嘴里直道：“好……好……好……”
然而没过两分钟，简云戈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去见一面吧。”
镜书清木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拉住简云戈，赤红着眼睛：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他还有一个月吗！”
简云戈被他晃得厉害，他抿着嘴唇任由他当着那么多下属揪着领子，道：
“书清，这个不是准确的数据，你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镜书清接近崩溃的边缘：“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的声音凄厉得有些刺耳，可简云戈眉头都没有拧一分，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可怜。
镜书清怎么会知道？
不久前他的小鱼儿明明还蹦蹦跳跳的叫爸爸，会乖乖的趴在他身上安慰他说不难过。
他怎么会生病呢！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
简云戈将他的手从领口上扯下来，道：“进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镜书清闻言眼睛动了动，终于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
陆骋追着过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本能的感到害怕，总觉得这件事情将会变成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痛苦。
他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拦着他，他跟在了镜书清身后走进了病房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管的陆余，小脸白得不像话，就好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
镜书清走到床边缓缓跪下去牵住他微微发凉的小手，颤声道：
“小鱼儿醒醒，爸爸回来了……”
可是床上的小朋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镜书清一遍一遍的吻着他的小手，试图将他冰冷的小手捂暖和。
“小鱼儿理理爸爸好不好？”
他一直叫着陆余，不知道喊了多久，陆余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有些散，好一会才聚焦过来。
陆余看到镜书清，依旧扬起一抹可爱笑容，牵住他的手：
“爸……爸……不哭……”
镜书清随着他的安慰，只觉得心仿佛裂开了一般，痛得忍受不了。
他点着头：
“不哭……爸爸不哭……”
陆余笑了，眼泪却划了下来，道：
“爸爸，小鱼儿好疼啊……好疼好疼……”
镜书清痛苦的低鸣了一声，爬起来将陆余抱进怀里安慰着，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刚出生的时候他抱着他一般。
他一边拍眼泪一边往下滑。
陆余被亲爱的爸爸抱着，蹭了蹭，努力起身在镜书清脸上亲了一口：
“刚刚小鱼儿又梦到了白胡子爷爷，他让小鱼儿跟他走，可是小鱼儿还没有跟爸爸说再见……”
镜书清的眼泪仿佛决了堤一般一颗又一颗的滚落下来，他紧紧抱着陆余：
“小鱼儿不走不好不好？不离开爸爸……你给白胡子爷爷好好说……不走……”
“好啊……”陆余伸出小手拍了拍镜书清的手安慰，“那小鱼儿就不走了……陪爸爸……”
说着他瞳孔又开始涣散，紧接着一口淤血呕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镜书清用手去擦可是却越擦越多，他痛苦的大喊，抱着陆余下床，跌跌撞撞的冲出病房，见到白大褂的人就跪下来：
“救救他……救救他……求求你们了……救救小鱼儿……”
可是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也没有人能救他的宝贝。
灭顶的绝望让他再也没有了身为镜氏集团总裁的理智，他现在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绝望的父亲。
他抱着陆余蹲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哭还是因为太痛苦，整个人开始剧烈的颤抖，眼泪哗哗的往下流，颤抖的牙齿将嘴唇都咬破了都没有知觉。
“爸爸……”
陆余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喃喃道：
“爸爸……你会有别的小鱼儿吗……你会忘记小鱼儿吗……”
说完他又缓缓的转过头去看陆骋，朝他伸出手想要爹地抱抱，可是想到爹地不喜欢他于是又黯然的收回手。
陆骋看到了他的反应，扑过去握着他的手。
陆余嘴巴张了张。
镜书清和陆骋弯下腰去，将耳朵贴在他的嘴巴。
陆余的声音太小了，仔细听才听到。
陆余说的是：“小鱼儿走了，所以爹地别因为小鱼儿不喜欢爸爸，好不好？”
在他的印象里爹地从来不喜欢过他，也不喜欢过爸爸，他觉得都是他的错。
他其实听见爹地说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永远不会喜欢爸爸。
他很难过，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努力让爹地喜欢，可是都不行……
他好累，可爹地就是不喜欢他。
所以他的任务没有完成……
镜书清抱着他，无比后悔，后悔一切的一切。
“小鱼儿好疼……爸爸让我走……白胡子爷爷在等了……”
胸口已经被陆余的血全部染湿了。
镜书清哭得没了声音，只是点头：
“好……好……太痛苦了就走吧……小鱼儿也别忘记爸爸……要记得回家的路……”
“爸爸再见……”陆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得到了允许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搭在镜书清手上的小手也滑了下去。
一瞬间，镜书清觉得身体里面连接着陆余的那一根线断了。
他瞳孔大张，僵硬在了原地，不敢动作也不敢去低头看一眼怀里小小人儿。
仿佛只要不看，陆余就没有离开一般。
陆骋跌跌撞撞找来简云戈，让他看陆余。
简云戈把陆余从镜书清的怀里抱出来，放回病床上。
检查了一番，确认再也听不到奶声奶气的简叔叔好后，简云戈见惯了生死的人也忍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居然只在这个世界上看了四年不到的风景。
他抹去眼泪，给陆余盖上白布，然后走出去对镜书清道：
“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