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会降罪于你。”
男人哭得绝望，浅安这样不信神的，没办法理解他的情绪，被吵烦了，便故作正经安慰道：“祂会让你平安回家，带着这些钱财，趁着夜深离开吧。”
话落，殿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男人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泪眼婆娑。
“大人，我真的可以带着它们走吗？”
“神已经聆听了你的愿望，祂会替你达成。”浅安转过身，淡淡道：“被他们发现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那群死板，估计会把他挂在神殿的台柱子上供人唾弃。
透过模糊的泪水，浅安的模样在男人的眼中并不真切，他只能看到站在神像前的身影，因为圣光的笼罩整个人都显得圣洁无比。
或许神明降世，也就是这一番景象。
男人又忍不住重重叩首在地上。
“神明大人……是神明降世了！”
男人一生拜神，而如今在他心里，神明就是浅安的模样。
“你……你站起来。”浅安总觉得有些别扭：“我不需要祭拜。”
他随口一句话，掌握着男人的命数。
被抓住，影响的不止是男人，更是他等候在家中的病重妻子和孩子。
浅安很不喜欢这种掌握着别人命运的感觉，也不喜欢将自己的命数交给别人掌控，他永远只掌握自己的命。
“天快亮了。”他提醒道：“走吧。”
那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得了这句话，抓起了手中的布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仿佛他从没有来过一般。
总算是成功送走了男人，浅安已经没有什么困意了。
他独自来到了大漠中唯一一处河水旁，撩起一捧水到脸上，让昏沉的思绪清醒些。
而身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正以极缓的速度由远及近。
“大人。”白藏终于走了过来，温声关心道：“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
“我睡不着。”
浅安抬起了头，“小白，天快亮了！”
白藏怔怔地伸出了手。
却又在快要触碰到浅安的那一刻，将手收了回去。
似是有几分无奈道：“明天早起祭拜，又要犯困。”
浅安无所谓地抿了抿干涩的双唇。
“小白，你没有以前可爱了。”
白藏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若他还是以前那副怯懦的模样……
又怎么能活到如今，再见到浅安？
“我带您回去。”白藏守了一晚没睡，直到将浅安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安置好，挂了帘子才退到外殿。
作为信徒，没有单独的休息房间，所有人都挤在一起。
白藏是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单独房间的神使，担心浅安住不习惯，便将他带了过来。
“烛火燃着，我就在外殿，有事直接叫我，我听得到。”
浅安点点头，蓦地笑起来，“好。”
这一晚，他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不到。
才刚刚陷入睡眠，转眼又被叫了起来，浅安没有起床气，睁眼的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呆呆。
“小白……”
“该起床去做祭拜了。”
“不去。”
浅安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了被子，只眯着眼睛看他，睡意看起来还很大。
“小白别吵，我再睡一会儿。”
白藏无奈地轻笑一声，劝道：“这般怠惰，会引神明不喜。”
那伪神最喜欢的不就是人类的供奉？浅安若不遵守规则，不知要多出什么麻烦。
到底只是个没有记忆的BOSS，白藏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对浅安不利，但无论怎么说都要小心一些。
“初序不会怪我的。”
浅安从床上坐起来，裹着被子道：“小白，你就说我得重病了，头昏眼花。”
他一张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润，并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反而显得娇气。
白藏妥协地叹了口气。
语气间有些担忧：“这种用身体做玩笑的话也乱说。”
“你好啰嗦啊，小白。”
白藏：“……”也罢。
＊
一早，信徒便在殿中端正站了一排。
檀香飘散在殿中，而诵读梵经之时，殿外却毫无预兆的，骤然间狂风大起。
风沙卷得人睁不开眼。
“神使大人！”
守在殿门口的人已经撑不住，忙跑进来道：“关门吧，风沙太大了！”
白藏的眉头不自觉紧皱。
大漠环境艰难，天气说变就变，但这样毫无预兆还是第一次。
这伪神……又在突然发什么疯？
“去把殿门关上，继续诵读梵经。”
白藏丢掉权杖跪在神像前，希望喜怒无常的伪神能息了这场风沙。
可诵读的声音越发大起来，殿外的天气却是依旧恶劣。
并且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再这样持续下去，恐怕这里的人全都没办法走得出去了。
在这样一场突然降临的天灾中，所有的信徒全都战战兢兢，在心中反思着是不是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责。
而白藏依旧只是直直跪立在神像前。
“我代信徒为他们的过犯认罪，求神明能够平息怒火。”
他俯首在地上，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名神使急匆匆跑了过来。
“神使大人，供奉用的玉瓶不见了！”
“台上的水果也少了一些，仔细对比了下，数量和昨日根本对不上！”
“神殿有人偷窃！难怪神明降罪……”
白藏被周围的议论声吵得心乱，心中也难免不安起来，大声喝道：“都安静！”
殿内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再没有人敢出声，一个个却全都紧张不安得厉害。
发生这种事，想平息神明的怒火，除非能够抓住那胆敢在殿内大胆行窃的人。
“谁做的？”白藏的声音努力平静，却掩不住其中怒火，“自己出来承认，不要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你一人担罪责。”
信徒之间在试探地来回观察着。
谁都没有说话。
“我只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不、不是我……”
“也不是我呀！”
片刻后，声音才又传了出来，却全都是带着恐慌的努力自证清白。
“大家都是一同离开的，昨晚我也并没有来这儿。”
“对啊，大家都是一起离开的——”
话说到了这里，似乎才有人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浅安……”
他突然大声质问道：“浅安呢？这种时候，他怎么不在？”
这一句话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紧接着更多声音响了起来。
“浅安……昨天晚上他好像也不在！”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
浅安被三两句话就定了罪，那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藏逐渐阴沉的神色。
就在质疑声达到了顶点的时候，白藏打断了在场的所有声音，冷声道：“昨晚浅安住在我的房间里，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殿外却是骤然“轰隆”一声。
平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