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十分，陆正良开始统计从长纪乡党委政府出来的人数。
二十分钟后，王志浩挪嘴示意停止。
“正良，共有多少人出来？”
王志浩沉声问。
“老板，一共十六人！”
陆正良笃定作答。
“一般乡镇大概有多少人？”
王志浩继续发问。
陆正良并未作答，而是抬眼看向姜广平。
作为小车班司机，姜广平走的乡镇多。
这个问题，他回答更合适。
“老板，我记得长纪乡好像共有五十多人，不足六十人！”
姜广平淡定作答。
王志浩听后，沉声道：
“百分之三十多，勉勉强强，还行！”
提前下班的十六人中，十人左右十一点才出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算不错。
陆正良刚想出声附和，姜广平沉声说：
“书记，只怕未必！”
“广平，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志浩疑惑的问。
陆正良也一脸好奇的看过去，不知姜广平所说的四个字什么意思。
看着王志浩疑惑的目光，姜广平出声说：
“老板，据说，长纪的卢书记对出勤工作不是很关注，因此……”
陆正良回过神来，试探道：
“姜哥，你的意思是这十六个人可能是走的迟的，其他人在这之前就走了！”
姜广平听到这话，偷瞄老板一眼，低声说：
“老板，这只是我猜的，当不了真！”
王志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声道：
“走，下去看看！”
“广平，你留在车上，我和正良下去。”
姜广平作为县委小车班的司机，经常下乡，乡里不少人认识他。
他担任一号车司机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下去后，容易露馅。
姜广平轻嗯一声，冲着陆正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留点心。
陆正良心领神会，轻点一下头，下车而去。
“老板请！”
陆正良边说，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在前面走，别管我！”
王志浩一脸阴沉。
陆正良轻嗯一声，缓步向公路对面走去。
王志浩紧跟在秘书身后，脸色阴沉似水。
这会虽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但临近中午，乡里的不少工作人员需要回去做饭什么的。
小部分人提前下班，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如果姜广平说的属实，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王志浩意识到这点，心里如同塞了块铅，很是压抑。
陆正良走到长纪乡党委政府传达室门口，只见两个年过六旬的老头正在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封神榜》，妲己扭着婀娜的舞姿，正在给纣王跳舞。
两老头的眼睛盯着妲己，一动不动。
陆正良和王志浩从门前走过，两人毫无察觉。
长纪乡党委政府共用一栋办公楼，上下三层，每一层都有十来间办公室。
陆正良在前，王志浩在后，从一楼东侧缓步向前走去。
林业、水务、农科、农机四个部门连在一起，办公室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陆正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老板。
王志浩面沉似水，眉头皱成川字。
无论谁作为县委书记，看到辖下的乡镇出现如此懒散的工作状态，都会火冒三丈。
陆正良抬脚继续向前走，国土所里有一个中年女人在看电视，团委里有两名年轻人正在撰写稿件。
王志浩看到这一情景，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一楼共有八个办公室，一间会议室。
除此三人以外，整层楼再见不到第四个人。
“老板，我们上楼？”
陆正良出声问。
王志浩听后，轻点一下头。
陆正良引着老板走向楼梯口，直奔二楼而去。
二楼是乡领导办公室，东侧是党委领导办公室，西侧则是政府领导办公室。
西侧的乡长、副乡长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王志浩见状，冷声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连乡领导都走人了，科员们自是有样学样。
陆正良能感受到老板的怒火，并未搭话，转身向东侧走去。
组织办、宣传办里空无一人，纪委里有一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在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
陆正良见老板没有停步之意，继续向前走去。
副书记办公室内传来说话声，陆正良加快脚步走过去。
“孙叔，你家的宅基地，我已经办好了。”
一个中年男子手持红色话筒，出声道，“你下午就可以过来拿手续，别去土管所了，直接到我办公室来，我领你去找他们。好的，就这样，再见！”
陆正良听他挂断电话，抬手轻敲两下敞开的门。
在这之前，陆正良征询过王志浩的意见，对方示意他进去的。
长纪乡党委副书记梁海峰抬眼看向陆正良，面露诧异之色，好奇的问：
“你找谁？有什么事？”
陆正良刚要开口，梁海峰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略显慌乱道：
“书……书记，您怎么来了？”
王志浩虽不认识梁海峰，但后者却认识他。
“我来见识一下你们长纪乡的工作作风，以便在全县推广！”
王志浩怒声喝道。
梁海峰听到这话，面露尴尬之色，低声道：
“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请书记批评！”
王志浩怒意难消，抬眼狠瞪着梁海峰。
陆正良见状，头脑急速运转，心中暗道：
“梁海峰只是副书记，长纪乡党委、政府的工作作风涣散，和他并无关系。”
“这会虽临近下班，但他依然在作风，颇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不管长纪乡多少人要挨板子，至少不包括梁海峰。”
想到这，陆正良出声道：
“书记，梁书记工作非常认真，刚才打电话在帮村民解决实际困难。”
作为秘书，向领导提建议，不但要注意方寸，还要不着痕迹。
陆正良只是阐述事实，丝毫看不出提建议的意思。
王志浩脸色稍缓，抬眼看过去，沉声问：
“卢广通和方浩在哪儿？”
梁海峰听到问话，不敢怠慢，急声道：
“方乡长身体不好，近段时间正在县人医疗养。”
“卢书记刚出去，至于去哪儿，我就不得而知了！”
王志浩满脸阴沉，怒声问：
“他作为一把手，不在乡里，没告诉你一声吗？”
梁海峰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出声说：
“书记，陆书记可能还在乡里，因此……”
这理由看似充分，实则却不然。
卢广通作为长纪乡一把手，工作时间不在乡里，必须告知副手去向。
这是规定，必须遵守。
“卢广通什么时候走的？”
王志浩冷声问。
梁海峰微微一愣，实话实话道：
“十点左右！”
卢广通离开时，梁海峰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五十。
这么说，给足他面子了。
王志浩听说卢广通十点左右就离开乡里了，很是恼火，沉声道：
“你现在就给卢广通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儿？”
“好的，书记！”
梁海峰站起身，伸手拿起话筒。
“你别说我到乡里了，就说有份文件急等他签字。”
王志浩沉声道，“一定要问出他在哪儿！”
“好的，书记！”
梁海峰应声答应，伸手拨通乡党委书记卢广通的手机。
过了好一会，电话才接通。
“梁书记，这会打电话，有事？”
卢广通一脸不满的问。
“五条！”
“碰！”
梁海峰听到话筒里传来麻将声，一脸心虚的看向县委书记。
王志浩示意他将话筒放下，用免提。
梁海峰不敢违拗，只得放下话筒，打开免提。
“书记，您在哪儿呢？”
梁海峰煞有介事的说，“这有份文件，急等着送到县委办去，需要你签字！”
“什么文件？”
卢广通一脸不快的说，“明天再送去，不行吗？”
“关于三农方面的文件！”
梁海峰沉声说，“县府办打电话过来说，下午下班前必须送过去，县委王书记下午要看。”
“真是麻烦！”
卢广通一脸不快道，“我在秋月酒楼呢，你过来吧！”
“好的，书记，我这就过来！”
梁海峰说完，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