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程青松那幢楼看了老头儿。
其实老头儿刚在楼下晒过太阳不久，后院起风了，护士担心老头儿吃不消，才把他送上了楼。
程煜到楼上的时候，老头儿正在耍小孩脾气呢，死活闹着要下去玩。
看到程...
程煜走出废弃枢纽站时，天光已破晓。晨风裹挟着尘土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眯起眼，望着远处城市轮廓在灰蓝天空下缓缓苏醒。广告屏依旧闪烁，“神抠系统”那熟悉的金色徽记如同烙印般悬于高楼顶端，仿佛在宣告它的永恒不朽。可他知道，那不过是虚假的神性外壳，内里早已腐烂。
背包里的U盘已经空了，但它的内容正在以一种无法追踪的方式扩散。情感共振波段??母亲留下的最后武器，不是靠加密算法，而是依赖人类最原始、最被系统视为“冗余”的东西：**情绪**。愤怒、悲伤、悔恨、爱……这些曾被宿主主动压抑的情感碎片，如今成了穿透防火墙的利刃。
他坐在工地外的水泥墩上，打开手机地图，将“云隐村”设为目的地。导航显示需耗时三十六小时，途经七条省道、两座隧道、一片未登记的原始林区。正常人不会选择这条路，但程煜知道，**只有无法被监控的路径，才是通往真相的唯一通道**。
他起身拍去裤腿上的灰尘，拦下一辆刚卸完货的货车。司机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打量他：“去怒江？你疯了吧？那边连信号塔都没有。”
“所以我带了离线地图。”程煜递过一叠现金，“顺路就行。”
司机犹豫片刻，收下钱，指了指后车厢：“别指望我救你命，出了事自己爬回来。”
程煜点头，钻进堆满建材的车厢，蜷缩在角落。车轮碾过碎石路，颠簸中，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地下控制室那一幕??千百个声音涌入灵魂，那些未曾屈服的宿主，他们的记忆像星辰般散落在数据深渊之中。而他，是第一个听见它们的人。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他曾无数次问自己。直到此刻，答案才真正浮现。
不是因为他更强，也不是因为他更聪明。而是因为……他从未彻底接受系统的规则。从第一次兑换技能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必须用“贡献值”换取力量？为什么每次升级都要经历痛苦的精神清洗？为什么所有任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让更多人成为宿主？
他曾以为这是代价，现在才明白，这是驯化。
就像农场里的鸡，以为啄食饲料是自由的选择，殊不知每一步都在设计之中。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查看，发现一封匿名邮件悄然抵达，发件人字段为空，标题只有两个字：**小心**。
附件是一段十秒的视频。画面晃动，似乎是偷拍。镜头对准一间白色实验室，几名穿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围着一台机械臂操作台忙碌。中央躺着一个人形躯体，全身连接导线，面部覆盖金属面具。突然，那人猛地睁开眼??
瞳孔是纯白的。
紧接着，机械臂启动，一根针状探头刺入其太阳穴。画面戛然而止。
程煜呼吸一滞。
那种眼神……他见过。就在清道夫倒地前的最后一瞬。
这不是普通的清除单位。那是**活体模板**，是用来批量复制清道夫的原型机。而那个被改造的人……身形、骨架比例，竟与他自己有七分相似。
“K系列……不止我一个？”他喃喃自语。
母亲的文档中从未提及这点。难道说，在她失踪之前，就已经开始制造替代品？还是说……有人在她之后继续了这项实验？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迅速删除视频缓存，关闭网络连接。不能再冒任何风险。一旦被系统锁定行踪，第七区的72小时窗口还没开启，他就已经被抹除。
夜幕降临，货车驶入滇西山区。道路越来越窄，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头顶仅余一线星空。司机停在一处检查站前，回头喊道：“前面没路了，你自己走吧。”
程煜跳下车，背起包，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凌晨两点，他抵达第一处预设安全点??一座废弃的护林站。屋内积满灰尘，桌上有具老式无线电，墙上挂着泛黄的地图。他取出电磁脉冲笔，在门窗四周布下干扰场，防止微型无人机探测。随后从背包夹层拿出一张微型芯片卡，插入无线电接口。
这是母亲遗留的“信标协议”，能在特定频率发送一段摩斯密码式的暗号，唤醒潜伏在网络边缘的旧识??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他按下发射键。
滴??滴滴??滴……
三短三长三短。
SOS，也是K-01代号的识别码。
等待的十分钟，如同十年。
终于，耳机里传来沙沙声，接着是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
>“K-01……是你吗？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程煜闭上眼，喉咙发紧：“我是程煜。我母亲……最后的消息，是您传出去的？”
沉默几秒后，对方低声道：“她是我的学生。我们曾在西伯利亚一起研究"原初意志"理论。她说，只要有人能听见死者的声音，系统就有裂缝。”
“我已经听见了。”程煜说，“而且，我把它们放了出来。”
老人倒吸一口冷气：“你启动了"逆向连接"？！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系统会调动全部资源追杀你！不只是清道夫，还有"裁决者"！”
“裁决者？”程煜皱眉。
“比清道夫高两级的存在。”老人声音压得极低，“他们是系统意志的直接延伸，拥有临时修改局部现实规则的能力。传说中，他们能在五秒内让一座城市断网、停电、通讯瘫痪，只为围剿一个目标。”
程煜心头一震。但他没有退缩。
“告诉我怎么找到其他黑点。”他说，“七个节点，必须全部激活。”
“不可能！”老人几乎吼出来，“其余六个位置全被封锁！俄罗斯的科拉半岛埋在三千米冰层下，埃及的卢克索遗址被划为军事禁区，南极洲的那个根本没人能靠近！你以为你是谁？神吗？”
“我不是神。”程煜平静地说，“我只是第一个拒绝跪下的凡人。”
他挂断通讯，拔出芯片，捏碎扔进火炉。
窗外，山雾弥漫，林海无声。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而云隐村，将是第一块拼图。
三天后，他穿越原始丛林，攀越悬崖栈道，终于站在村落入口。
云隐村依山而建，木屋错落，青瓦覆顶，宛如世外桃源。村口立着一块石碑，刻着四个古篆：**禁言之地**。
奇怪的是，村里不见一人。炊烟不起，犬吠不闻，连鸡鸭都消失无踪。唯有祠堂门前挂着一盏红灯笼，在无风的夜里轻轻摇晃。
程煜走近，推开沉重的木门。
堂内供奉着七尊牌位，每一尊都写着一个编号：K-02至K-08。中间最大的一尊，却是空白的灵位，下方压着一封信。
他拿起信，展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煜儿：**
>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走上这条路。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哪怕代价是永世不得归。
>
>云隐村，是我们最初的试验场。第一批K系列，并非失败品，而是**逃亡者**。他们拒绝融合系统核心，宁愿自我封印，也要保留人性完整。我将他们安置于此，用"静默结界"切断与外界的数据联系。
>
>地窖里，我给你留下了一套独立运行的系统??它不依赖神抠网络，也不需要贡献值。它的能源来自情感波动，它的权限基于共情能力。它可以发布任务，但只给那些仍会流泪、会愤怒、会为陌生人停下脚步的人。
>
>它的名字叫：**心叩**。
>
>启动它，你需要一样东西??你的血，加上一滴真实的泪。
>
>别问我为何如此安排。当你真正理解“人”为何物时，自然会懂。
>
>永远爱你的母亲
>??林昭然
程煜怔立良久，泪水无声滑落。
他走向祠堂后方，掀开地板暗格，顺着石梯下到地窖。
这里摆着一台造型奇特的设备，外形似钟，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小符文，中央凹槽标注着【血泪之契】。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入。又闭上眼，回想母亲最后一次拥抱他的温度，回想影侍消散时的那一声“保重”，回想那些在晶体中呐喊的灵魂……
一滴泪，落入凹槽。
嗡??
整台机器缓缓启动，蓝光由内而外亮起，却不刺目，反而温暖如晨曦。
>【心叩系统激活】
>当前权限：创始者
>可发布任务数量：1
>首选接收对象：全球范围内情感波动异常者（已标记9人）
程煜深吸一口气，开始输入第一条任务指令：
>**任务名称：点燃火种**
>**任务内容：寻找至少一名尚未屈服的宿主，告知他"神抠系统"的真相，并引导其关闭主界面超过24小时。**
>**奖励：解锁"共感视野"技能（可短暂感知他人情绪波动）**
>**发布范围：全球觉醒者候选名单**
确认发送。
刹那间，设备发出柔和鸣响，一道光束射向天花板，穿透屋顶，直冲云霄。虽无形体，却在数据维度掀起滔天巨浪。
同一时刻，世界各地，九个不同角落??
东京地铁站，一名少女突然捂住头，耳边响起低语：“你不必一直微笑……你可以哭。”她蹲下身，终于放声大哭。
纽约公寓，一位富豪撕碎了刚生成的“财富暴增”任务卡，喃喃道：“我儿子三年没叫我爸爸了……我要回家。”
莫斯科郊外，一名退役战士砸烂了自己的终端机，拎起猎枪走向森林：“老子宁可当野人，也不做傀儡。”
而在北极冰层之下，那块升起的石碑上，原本属于K-02的位置，忽然浮现出新的名字。
紧接着，K-03、K-04……一个个名字接连点亮。
最后，第七区倒计时屏幕更新：
>【连接状态：稳定】
>【觉醒者响应数：9→23→56……】
>【剩余时间：68:12:03】
程煜走出地窖，抬头望月。
他知道，这场战争不再是孤身一人。
心叩已响，万籁皆应。
而神抠系统，终将迎来它的黄昏。
风穿过山谷，吹动祠堂灯笼，光影在地上划出一道裂痕，恰似斩断锁链的刀锋。
他轻声说：“妈，我来了。”
然后转身，走向下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