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前一天，官学给学子们放了假。
谢瑾之得以有空好好休息一下，早上搂着顾一甜睡到自然醒，中午欢欢喜喜的同她一起做饭、浇浇花，下午便和她一起逛街，准备考试要带的吃食和笔墨纸砚。
直到晚上睡觉，顾一甜拽着他的衣襟，“瑾之，明日你害怕吗？”
“怕什么？”谢瑾之抱紧她，安慰她说：“你别担心。”
顾一甜泄了气，兄弟俩都是这副镇定自若、沉着冷静的模样，偏偏她又像个老母亲一样忍不住的担忧。
“早些睡吧，明日可不能迟到。”
“嗯，”谢瑾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
一夜无梦。
许是顾一甜心里一直想着明日乡试这件事，在谢瑾之起身穿衣时她突然就醒了。
此时她脑子清醒的很，丝毫没有睡意，便也起身穿衣。
“怎么醒了，你再睡一会。”谢瑾之转过身来看她，声音暗哑。
顾一甜摇摇头，“不睡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贡院。”
谢瑾之抱了抱她，“甜儿，辛苦你了。”
“早起算什么辛苦。”顾一甜忍不住笑笑。
两人穿好了衣服，顾一甜将昨晚就蒸好的包子热了热，顺便又多煮了十几个鸡蛋，让谢瑾之一并带上。
吃完了早饭，同他一起前往贡院。
天虽然蒙蒙亮，路上已有结伴同行的书生，有独自赴考的，更有一家随行的……
顾一甜与谢瑾之握着手，一路上碎碎念念的。
“我给你带的东西要记得吃，你考完后出来我可是要检查的，每日的衣服换下来放在最下面……”
谢瑾之听着，只觉得心安无比。
到了贡院门口，谢瑾之用力的抱了抱她，贪恋她身上的味道，“早些回去。”
“嗯。”顾一甜虽是答应着，可还是在门口看着他，官差们检查生员们随身携带的考篮，就连衣服都要掀开了看看，唯恐有作弊行为。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谢瑾之已经进去许久，有个生员考篮中找出夹带的纸条，被官差狠狠地扔了出去，三年内不得参加应试。
许久，她才转身回了家。
晚上睡得不自在，白天又忍不住同林夫人一起去茶楼听贡院有没有传来新消息。
只见一位老先生坐在台下唾沫横飞，
“那号房是一间一间的，作为专供生员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那老号是最好的号，可是多少生员烧香拜佛求来都求不来得哩。最差的号便是臭号，与那茅厕紧挨，臭气熏天还怎么定下心来考试？”
听得众人更是心中一惊，暗暗希望自家秀才公不要这般倒霉。
顾一甜也压根不能想象，若是瑾之那般清隽雅致的人分到这臭号，该是什么光景！
“你这老先生说的不对，朝廷今年为了公平，已经每人一个夜壶了。”有一人反驳道。
听起来像是好多了，可同自己的排泄物一起待上九天左右还是不好受的吧。
第一天考试，贡院里倒没有传出作弊的行为，接下来几日便连续查出来有人作弊。
有把四书五经抄在亵衣内侧；还有找人冒名顶替参考的；更有团伙作案，结果一人被查出，心里不平衡拉着同伴一起下水的。
听说从贡院里把几人扔出来时，正打的不可开交，头破血流，简直有辱斯文呐!
这些都不值得可怜，令人唏嘘遗憾的是后几日。
书生大多寒窗苦读，身体素质差。贡院里吃不饱，睡不好的，考了几日便撑不住晕了过去，在贡院外搭了个草棚，让人认领。
书生醒来后脸上表情绝望，家人虽没有说些什么，但面上极为失望……
顾一甜每日都去，看着那些书生虚弱不堪的样子，心中越发担忧，同时又庆幸抬出来的人中没有谢瑾之。
更有倒霉书生在最后一场被抬了出去，一时想不开竟要去跳江……
顾一甜虽然心里担忧，但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乡试便结束了。
她早早的租了马车去贡院，守在门口，心中越发紧张。
听得敲锣声，贡院大门缓缓打开，身后的妇人们忍不住往前挤，好在有挎着大刀的官差拦着，倒也不敢太过分。
逐渐有书生出来，面色蜡黄、双目无神，两颊的肉都深深凹陷进去；也有书生一跨出大门便倒了下去；更有书生印堂发黑，口吐白沫的被抬了出来。
顾一甜心里揪紧，终于隔着人群看见了谢瑾之。
“瑾之。”她隔着人群大声喊他，跌跌撞撞的挤着人流朝他走去。
甜儿，谢瑾之心中一喜，朝着她奔去。
两人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顾一甜有些热泪盈眶，捧着他的脸看，然后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
还好，瑾之状态不错，只是长了些胡茬，愈发清瘦了些。
谢瑾之抱着她娇小的身躯，随后又忍不住扒开她。
顾一甜面上疑惑，谢瑾之有些难以启齿，微微叹息，“有味。”
她想起前些天茶楼里消息，眨了眨眼又抱住他，“我不嫌弃你。”
谢瑾之看着扑在怀里的小娘子，目光微闪，缓缓吐出两个字，“回家。”
顾一甜放了热水，让他洗浴，自己准备着饭菜。只是许久都不见他出来，她不放心，推了门进去。
只见他泡在浴桶里，一头墨发湿漉漉的垂在身后，鸦羽般的长睫低垂，安静熟睡。就连落日都极为眷顾他，轻柔洒落在清隽侧脸上，投下淡淡剪影。
顾一甜有些心疼，轻柔的替他拭干墨发，然后添了热水给他清洗身子。
虽然瑾之清瘦，但她挪动他还是极为费力。
谢瑾之醒了，是被顾一甜给搓醒的。
他看了看认真帮他清洗的顾一甜，耳尖通红，抬手夺过她手中的澡豆。“我自己来便好。”
顾一甜瞄见他红红的耳垂，忍不住逗他，“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
“是么，”谢瑾之喉结上下滚动，抓住她的手拉入水中按在身上，“这儿还没洗。”
“讨厌……”顾一甜感觉有些发烫，猛地推开他披上外衣跑了出去。
谢瑾之闭了闭眼，便从水中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和她一起吃饭。
考完了试，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许多学子都发了高烧，江州的大夫都要不够用。
对面的林家也烧了几天，迟迟不退。
顾一甜便担心谢瑾之也会发烧，每日试试他的额头，见他真的没有迹象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