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狠狠卡着她的咽喉，用拳头擂向她的胸口。
杀手鲸正准备反击，可是妖女却蓦然消失不见。
她的思绪很混乱。
都市璀璨的霓虹，仿佛星光穿透海面。
巨大的黑影游过天际。
竹姬的声音轻柔地回响于耳畔：
“睡吧，在记忆中，你会梦见最真实的自己。”
杀手鲸猛地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在一间脏乱的小房间里。
刚才被竹姬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还格外清晰。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颈部，大口喘着粗气，身下冰冷的触感让她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海水淹没了整个屋子，周围漂浮着纸箱和破烂零件。
杀手鲸隐约记起了这个地方。
这是她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窒息感愈发强烈。
这里曾经住着一个成天赌博，一旦输钱就会殴打妻女的男人。
这里还住着一个渴望女儿听话乖巧，能够考上名牌大学的女人。
杀手鲸轻轻拨开漂浮的衣柜。
她听到了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声：
“养你到底有什么用？你跟你妈那是一样的废！”
突然，男人将酒瓶往地上一扔，爆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震耳欲聋。
破碎的玻璃漂浮在深海中。
杀手鲸下意识地闭眼，却在这时被男人的大手揪住了头发。
“居然连龙吟厢来的少爷都把握不住，哪怕是当个玩物，起码还能赚点钱……他娘的废物！”
男人将她拖回屋子，用力地甩向了墙角，一阵阵顿痛袭来。
而这时，男人已经行至她的身前，抓住头发不断地撞击墙面。
杀手鲸的指尖紧紧抠着地面。
看着她此刻阴沉的表情，男人气喘吁吁地松开手，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像是疯了一样，对空气指指点点。
他嘴里低喃着：“这表情，简直跟她一模一样……哦，我明白了，一定是这样。”
说罢，男人冲出长满藤壶的房门。
她的母亲正跪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哭道：
“我有这样的丈夫，还生了个精神失常的女儿，难道是遭了报应吗？”
男人揪住女人的衣领，一巴掌扇了过去。
“就是你合着女儿来对付老子是吧？”
女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她恐惧地向后挪着身子，男人不慌不忙地向前挪步。
她不断哀求说：“是她自己没用，跟我没关系，别打我，别打我！”
杀手鲸似乎回忆起来了。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是被讨厌的人……”
她从小就是坏孩子，性格怪异，不讨人喜欢，生气的时候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父亲希望她能嫁给有钱人，让自己也能跻身上等厢座。
母亲希望她能考上名牌大学，带着自己逃离这个扭曲的家庭。
可是杀手鲸却本能地抗拒着这一切。
“我，不是工具。”
她每次都会弄得一身血污回家。
因为同学们同样也讨厌她，把她当成怪物，人人喊打。
她喜欢研究义体。
学校里总有那些喜欢炫耀名贵义体的公子哥。
杀手鲸每天放学都会跟踪他们。
她有时躲在巷子口偷窥，有时吹着口哨假装路人。
你加快脚步，她也会加快脚步。
即便是索命无常都不会像杀手鲸这般执着，阴魂不散。
“我总有种冲动，想要切开那些人的身体。”
她不明白为什么最没用的人，往往都能使用最有价值的义体。
就像人死掉的时候，都会请殡葬师化些无用的妆容。
杀手鲸静静坐在房间的小床上。
窗外是深邃的海沟。
海水逐渐灌满了双肺。
无尽的黑暗正在靠近，那些潜藏的怪形仿佛要将她束缚，拖入深渊。
竹姬在她的耳畔低声呢喃：
“沉睡吧，在静谧的深海里，再也不会遇到那些讨厌你的人。”
杀手鲸没有朋友。
因为所有人都害怕她。
“你一定一定，活得很痛苦。”
竹姬扼住了杀手鲸的脖子。
最温柔的死亡，莫过于在梦境中永远沉睡。
一道又一道蛛丝逐渐缠绕住她的身体。
那天父亲喝醉了酒，看到杀手鲸正在摆弄一截染血的手臂。
他厉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杀手鲸只是平静地回答说：“少爷的手不干净，所以我砍掉了他的义肢。”
听到这个回答，父亲瞪大了眼睛。
“什么……我那天好不容易给了你一个接近富人的机会。那是我用这辈子的好运换来的，你居然……”
说到这里，房间外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是条子，该死，那少爷还报警了。”
男人顿时慌张起来，声音逐渐语无伦次：
“你是未成年，条子一定会找我的麻烦……该死的臭表子，你脑子不正常可以去死啊，你但凡是个正常人，我他妈都已经发了！”
男人愤怒地掐着女儿的脖子。
“为什么，我们家会出现你这样的怪物？”
客厅里回响着母亲无能而懦弱的抽泣：
“为什么只有我们家要遭遇这样的不幸。”
杀手鲸被抵到了死角。
她想起母亲不止一次地将安眠药捣碎，偷偷放进她的杯子里，然后声音颤抖地说：
“睡吧，希望下辈子，你能投胎到个好人家，不要再遇到我们这样的父母。”
杀手鲸每次都会假装喝下，等她走了又会吐出。
为什么连母亲也觉得我是怪物。
此刻，女人恶狠狠地望向了她。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杀手鲸只是日复一日研究着自己的发明。
只希望有一天创造出比肩神明的义体。
比起虐待更加无法忍受的是：
那些人嘲笑她所创造出的一切。
把她的努力当成垃圾踩碎。
杀手鲸轻轻抚摸着死去的小虎鲸。
它的尸体最终会沉于寂静的深渊。
一物死，万物生。
那天，她看到了神明的影子。
沉舟侧畔千帆过。
虚假的夜空漂浮着形同海鲸的天舟。
即便再次回到那个时候，她也绝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杀手鲸挣扎着，取下了案板上的菜刀。
“真正的怪物，是你们。”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狠狠一刀砍下了父亲的手臂。
“这样，你就不会再用这神圣的肢体，去伤害别的人。”
听着男人痛苦的嚎叫，她没有丝毫怜悯。
女人震惊而恐惧地望着她。
杀手鲸握着血淋淋的断手，平静地说：
“妈，他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已经超度了他的灵魂。而我，同样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警务司的人破门而入。
杀手鲸没有选择逃避，只是微笑着举起了双手：
“都是我干的，我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