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解包了网页源代码。
发现这个诡异的倒计时似乎没有任何含义。
只要时间归零就会立刻停止，并且只能由论坛管理员再度开启。
“可能是类似那种……提醒信徒准时礼佛斋戒的？搞不懂。”
仿佛论坛主人早就预料到陈庆会来查看源代码似的，在钟表源码的下方，有一串用繁体字写下的奇怪留言：
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陈庆简单搜索了一下，这是《金刚经》里的句子。
大致意思是：我令众生进入不生不灭的境界，而灭除妄心。
这个留言多少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信众是在追求长生不老吗？
陈庆继续往下滚动网页。
论坛的信息大致分为几个模块：
“了解我们”、“善、恶、中庸”、“信士家园”……
表面看起来好像很正经。
不过以往打击暗网犯罪的经验告诉他：
邪恶组织往往会将自己伪装成正经的网站。
然后一步步引诱受害人上钩。
论坛的文件里提到了“黑日佛母”的教义。
他们认为人类存在着“悲悯”与“忿怒”二相，即“善”和“恶”。
关于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问题，自古以来人们便争论不休。
而这些信士相信，人自出生起便同时具备了善、恶两种本性。
因此，每个人至少日行三善三恶。
三善代表天道、人间、修罗，三恶象征地狱、饿鬼、畜生。
假如你今天做了三件坏事，那么晚上你必然要以同等的善事来进行补偿。
他们将此视为修行。
这看起来好像还挺好？
有点“赎罪”的意味。
可越往下，陈庆越觉得不对劲。
假如你今天做了善事，那么在今日之内，你也必须做出同等的恶行，以实现某种极端的平衡。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白天救了一个人，但为了中庸，晚上你又要将他给杀死。
假如善恶失调，那么人性就会濒临崩溃，最终堕落成佛敌。
陈庆默默念出了网站最后一行的箴言：
“善是恶的镜子，恶是善的影子。善恶共存，福祸共生，此乃成佛之道。”
这些人，真的相信这种荒诞行径能够成佛？
打开签到帖子，里面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为了证明自己完成了修行，有的信众将视频上传到了论坛上。
名为“上善居士”的匿名者，在2023年6月30日在某场手术中挽救了一名重病患者。
为了实现中庸，他在夜晚拔掉了另一名病人的呼吸机。
另一条帖子则是某个信众虐杀动物的残忍影像。
画面中秃头的男子在早上喂养了一只流浪猫之后，于夜晚将它切碎，并扔进了饥饿的狗笼。
除了这些残忍的画面，还有许多发生在新闻上的事情。
某些慈善家在非法取得资产后，便高调地捐助贫困地区，以弥补自身的罪恶。
一边行善，一边作恶。
种种此类，陈庆越看越感到震惊。
他死死攥着拳头，其残忍罪恶，令人发指。
这些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恶念而寻找借口。
似乎只要做了善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行恶。
这一切竟都是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
飞升成佛。
就在陈庆困惑的时候，他的论坛信息处弹出了一个新的“聊天请求”。
这个人名为“化生天”。
头像是黑色莲花的图案。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击了同意。
【化生天】我观察你很久了，这位善士，多少有点面生。
观察？
陈庆这时才发现，论坛左下角的方框里能显示当前在线的ID。
他估摸这化生天应该是论坛管理员一类的人物。
【岚鲸】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化生天】敢问是哪位信士引荐阁下来此？
“居然要汇报引荐人……”
陈庆听到这，敲击键盘的手却停住了。
他记得原先办案的时候，确实有编造过一个引荐人，是专案组调查过的确信为佛母信徒的名字。
可随着第一次穿越的发生，他完全忘记了。
陈庆思索片刻，只好打出了“秦江生”三个字。
他也不确定可不可行。
毕竟此人已经死了很多天了，可能会被这个佛母信徒给直接识破。
可没想到的是，化生天却发了个“祈福”的表情。
【化生天】啊，秦善士如今已大彻大悟，坐化成佛。有他的引荐，想必阁下必是天生慧根，得到了活佛的点化。
什么？
他们居然真的认为自杀的秦江生已经成佛了？
陈庆看到这行字表示大为震惊。
他忽然想起来，秦江生的母亲说过，儿子是个善良的人，经常帮助有困难的家庭。
他本身也是乡村教师，山区的学生都很喜欢他。
但突然有一天，秦江生邀请自己的学生到他家中吃饭，却莫名性情大变，将他们全部残忍杀害。
这个案子当时轰动了整个龙城市，因为影响过于恶劣，媒体都不敢报道。
现在想来，不会就是为了平衡所谓的“善恶”吧？
陈庆只能继续顺着他的话装下去。
【岚鲸】有没有慧根，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大彻大悟。
【化生天】你对佛母了解多少？
【岚鲸】略知一二。
陈庆记得在平行世界里，似乎也有一个“佛母”。
不知道和黑日佛母有没有联系。
自从现实世界里出现“东皇制造”、“明日汐”以及“OT论坛”以后，他也慢慢开始学会将平行世界里的事物，与现实世界里的联系在一起。
【化生天】这位居士，你可知“佛有三相”？
陈庆没有回复。
【化生天】人有二相，善与恶，代表芸芸苍生的本源，也蕴藏了万物不生不灭的根源。
听起来很深奥，差点就信了。
【岚鲸】这个我知道。
【化生天】然而，佛母却有三相，忿怒、悲悯、中庸。所谓无余涅槃，皆因此善恶共生的中庸之境。
【岚鲸】所以人与佛的区别就是，人无法平衡善恶？
【化生天】是乎，众生皆等，佛母以“令众生无余涅槃”为己任，超脱生死轮回，永恒不朽。
陈庆越听越感到邪乎，他感觉这些信众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招摇撞骗。
他们似乎极其坚定自己的信仰。
不等化生天讲完这些话，陈庆便打算直入主题。
想方设法打入论坛的内部。
【岚鲸】那我该如何实现永恒不朽？
【化生天】善恶共生。
陈庆早就猜到：
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恐怕就要日行三善三恶，以证明自己对佛母的信仰。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化生天一上来，就下达了这样的要求：
1、施舍贫困者。
2、惩恶扬善
2、拯救此人的家属。
【岚鲸】这是善，那么，恶呢？
【化生天】三善已成之际，三恶便已相伴而生。
说罢，聊天窗口里发送了两张照片。
这便是佛母信众要求他实现的入教目标。
每张照片都附带有详细的
陈庆放大图片一看。
第一张，是龙城市地铁站口破产的无业游民。
而第二张照片，却令陈庆的心脏猛地跳动。
因为照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事——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