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冰嘴角勾起，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眉宇间带上几分冷冽。
似腊月寒风，冰冷刺骨。
沈言面无表情，他觉得这样的阮冰，才是真实而鲜活的。
谄媚娇笑，刻意讨好，都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两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眉眼间皆带着浑然天成的冷意，漆黑深邃的眼眸放松时带着十足的蛊惑，十分无害。
沈言拿起桌上的簪子，插入她的发间，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
阮冰任由他将发簪别在发间，蹙眉轻声道：“表哥，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又何必再演戏呢？”
沈言给她戴过无数次的发簪，可不管他的动作如何温柔，声音如何细腻，都掩盖不了眼中的冷意。
他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工具，眼中不掺杂任何杂质。
从这一点来看，沈言跟阮冰是同一类人。
生来就会演戏，缺乏真情实感。
沈言神色淡淡，“你什么时候跟谷主掺和在一起的，趁早收手，他不是你能对付的。”
阮冰轻抚发簪，站起身，漫不经心道：“表哥，我已经收不了手了，从他找上我的那一刻，我的归宿就只有两种，他死或者我死！”
沈言穿着一身黑衣，身形昳丽，艳红的嘴唇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带着妖冶的美感。
他问阮冰，“你跟大历的国师同时出现在百花楼，是故意的吧！”
阮冰笑道：“是。”
果然，这是一个没有悬念的结果。
沈言问她：“伪装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装了，还要跟我合作，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那表哥会杀了我吗？”阮冰勾唇一笑，眼神却是极致的黑，干净纯粹。
沈言于情于理都不会杀她。
现在杀了她，将会失去一个除掉谷主的机会。
这一个机会，他等了那么多年。
而且，有阮冰在其中做内应，他的计划将会事半功倍。
沈言看向她，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跟他合作，就意味着背叛谷主，与背后的第三股势力为敌。
谷主的身份沈言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丝头绪，不难想象，谷主的势力有多庞大。
“不用想，我要杀了他。”阮冰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带着刻骨的恨意，“大不了一死，也许死对我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沈言看着这样的阮冰，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你是怎么跟谷主搅合在一起的？”
阮冰一个世家小姐，身份显赫。
又怎么会跟谷主搅合在一起。
还被谷主利用，控制。
“拜父亲所赐，父亲他听说谷主很厉害，教出来的人能文能武，但他舍不得把哥哥们送去受苦，于是就把我打晕送了去。”
阮冰嗓音尖锐，仿佛被戳到了痛处。
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只剩一片肆无忌惮蔓延开来的绝望。
人真是奇怪，有的人为了权力地位可以将一切都出卖。
而有的人，却能够为了一个人，抛弃所拥有的一切！
沈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说心疼谈不上。
说不心疼，却又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没来由的感觉到很冷，那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他的父亲，阮冰的父亲，皆是为了皇权，将他们往火坑里面推。
他们都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沈言突然不想调查黎沐的身世了。
就让她顶着大历朝尚书府的嫡小姐的身份，也总好过查清楚之后。
发现她也是被父母亲所抛弃的权利下的牺牲品。
沈言道：“所以，你才对镇南王府被灭门的事，无动于衷，却偏偏救下了对你极好的阮文临。”
阮冰低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个漂亮的弧度，她淡淡道：“是。”
那日，苗疆王派人去镇南王府抄家时。
她就在里面。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身穿庆阳侯府的盔甲的禁卫军血洗了镇南王府。
她心里无悲无喜，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明明推她去地狱的人，被万剑穿心。
她却觉得不够，父亲所受的苦不及她分毫！
她觉得父亲死的太过轻易，却也不想救他。
直到那个待她极好的三哥浑身是血的跑到她身边。
他使出浑身力气，将阮冰推出门外，他叫她快跑。
阮冰心软了，她冒着被谷主责罚，被苗疆王察觉的风险，救了阮文临。
她运气也是真好，假扮成庆阳侯府的禁卫军走后，五皇子沈珏的人又来了。
所有人都震惊于镇南侯府被灭门，没有人在意，阮家人有没有死绝。
那般惨烈的场景，残肢断臂，鲜血撒了一地。
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拼凑不全。
沈言从阮冰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起身走出门外，却被阮冰拉住了袖子。
“表哥，你要小心，谷主对黎沐好像有点不一样，他要杀她！”
沈言皱眉，“不可能！”
如果谷主要杀黎沐，早就动手了。
又何必等到现在！
阮冰打开门，瞥了一眼四周，转身看向沈言，“是真的，谷主故意引你来这里，就是想知道，我跟黎沐，谁在你心里的位置更重要，”
“昨天，你做了选择，谷主已经得到了消息，黎沐必死，她将成为你挑起战争上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沈言眉头紧皱，双眼满是狠厉，凶狠又残暴。
那个谷主那么热衷于逼疯他。
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
当年万蛊窟里面，优秀的小孩多不胜数。
听话，乖巧，懂事，他一样没占。
冷漠，无情，狠辣，孤僻，不善言辞，他全占。
即使是在万蛊窟那样一个邪恶残忍的地方，沈言依旧像个异类。
他天生缺乏人最基本的感情。
现在看来，当年黎沐出现在他身边，也是谷主有意为之。
他想让沈言懂得七情六欲，再失去七情六欲。
他是谷主的一颗棋子，那黎沐就是谷主驱动他这颗棋子的开关。
所以，黎沐对谷主来说很重要。
怪不得谷主那时候会在黎沐逃走之后，追去了大历。
又下蛊抹去了她的记忆，然后换了个身份故意接近她，甚至成为了她的师傅。
黎沐现在的处境依旧很危险，即使知道了谷主出现在苗疆皇城。
他们依然很被动。
他们对谷主的真实实力以及计划，一无所知。
谷主在暗，沈言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