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沈言的脸忽明忽暗，他抱着黎沐的尸体，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步一步往前走。
沈言抱着黎沐的尸体，瘫坐在床上，直到怀中的人最后一丝体温也消散殆尽，沈言是内心生出一股无法泯灭的绝望感。
他哆嗦着捧着黎沐的脸，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他不厌其烦的呢喃着黎沐的名字，仿佛怀中的人只是睡着了一样。
往日清冷淡漠的帝王，此刻哭的像个泪人。
翠竹得知黎沐死讯的那一刻，哭晕了好几次，等她跌跌撞撞冲进沈言的营帐时，只看见沈言抱着黎沐哭的撕心裂肺。
他的哭声低沉又压抑，像是一头困兽般，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不松手。
“小姐……，”翠竹紧绷在心口的那根弦在亲眼见到黎沐尸体的那一刻，彻底崩断，下一秒，竟直接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大历二十三年冬，苗疆新帝继位的第一年。
对于岭南关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四皇子沈珏死后，他的尸体被吊在城墙之上，任凭风吹雨打，秃鹫撕咬，直到只剩下一具白骨。
沈言将他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任由野狗舔舐撕咬他的骨头。
他带兵屠杀了沈珏的人马，将北狄士兵尽数击杀，一个不留，哪怕打到最后，北狄的士兵丢下武器投降，他也没有停止。
战场上血流成河。
沈言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
鲜血喷洒在他身上，温热的。他却只感到无边的冰冷。
他不敢停歇，每天一睁眼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黎沐死前的样子。
她的笑，她的吻，她毫无温度的尸体。
大历二十四年春，苗疆大军势如破竹，一举吞并北狄，北狄大将军乌勒淮率兵投降，俯首称臣。
沈言躺在城墙上，任由凌冽的风拍打着他的身体。
他在城墙上躺了一天，没有人敢上去劝他，最后还是翠竹沉默的将他强行带了回去。
沈言率兵击退北狄，将朝政治理的井井有条，爱民如子，在众人眼里，他是一位明君，他并没有因为失去挚爱而消极寻死。
相反，他很轻易的接受了黎沐的死亡，他将她妥善的安葬在苗疆皇陵内，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可在翠竹看来，沈言就像一个失了心的提现木偶，他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只不过是怕闲下来便想起黎沐。
翠竹不止一次撞见沈言抱着黎沐的排位，双眼通红，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
沈言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连天下都可以不要，唯独想要黎沐，他护住了天下，却没有留住她。
翠竹始终觉得，他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两年后。
大历皇城。
“走走走，黎府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黎尚书贪污受贿，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这会睿王殿下正领着禁卫军抄家呢。”
此时的黎府，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上京城的百姓围在一旁，拍着手纷纷叫好。
花团锦簇的前厅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紧接着一名仆人从前厅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
前厅，睿王李裴抱着手臂，手中拿着折扇，他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头戴紫金港，金色头饰上的紫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微微抬着头，清俊的脸白到极致，眼神阴翳，
府内惨叫声不断，丫鬟仆人被禁卫军随意砍杀，残肢断臂，鲜血冲刷着整个后院。
站在李裴身旁的少女似有些于心不忍，闭着眼睛移开了视线。
李裴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身旁的蒙面少女。
“枝枝是觉得本王太残忍了？”
李裴的目光轻飘飘的，看上去病怏怏的。
黎沐低着头，漆黑的瞳孔亮晶晶的，雪白的衣裳上沾染了几滴鲜血，犹如雪中红梅，在裙角边若隐若现。
李裴这句反问的话，黎沐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
最好的回答就是动手杀了他们，比李裴更残忍。
黎沐对黎府的人没有任何同情，当年黎清远送她去和亲时，她就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过，要杀了他。
“王爷，你看，”黎沐指着裙角边的血迹，可怜巴巴道：“我新买的裙子，脏了。”
李裴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黎沐强压着心头那股不适，扬起脸，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黎沐呆在李裴身边的这两个月，已经大致了解了李裴的性格。
因为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李裴敏感，多疑，阴狠毒辣且没有廉耻心。
明明骨子里坏透了，明面上却喜欢装成谦谦君子。
“那枝枝想要本王如何补偿？”李裴搂过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语气闲散，暧昧的勾起她脸颊边的发丝，拿在手中把玩。
在众人眼中，只看见天之骄子的李裴低声下气的哄着一个妙龄少女，可只有黎沐知道，腰间环住她的手，正不断的收紧，勒的她生疼。
黎沐扯了扯嘴角，暗骂一声。
神经病。
说话就说话，离她这么近干嘛。
“当然是……，杀了他，”黎沐转身莞尔一笑，她拔过李裴腰间的剑，看向瘫倒在地的黎清远，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黎清远，你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吧。
怕吗？
她当年更怕。
“殿下可要赔我件新的。”
黎沐娇笑着，漆黑的眼眸却平静无波，黎清远吓得一哆嗦，撑着身体想逃，可他腿脚发软，连站也站不起来。
“不要，不要杀我！”
黎沐并没有理会他的哀求，手掌微微用力，她手中的剑在黎清远眼中划过，稳稳的插进墙壁里。
速度快的惊人，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黎清远便已经没有呼吸。
“满意吗？”
黎沐没有回头看李裴，转身走了出去，李裴嘴角勾起，打开折扇，一脸嫌恶的踢了踢黎清远的身体，跟着黎沐走了出去。
马车上。
黎沐拿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阮冰掀开帘子坐在一旁，警惕的看着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她转头看向黎沐。
“既然已经知道谷主的身份了，我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黎沐摇头，“他贵为国师，不管是百姓还是皇帝都对其信赖有加，我们近不了他的身，更杀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