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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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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她就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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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一如既往的果决,干脆利落。 徐福暗自庆幸,幽若倘若与她单独对决,恐怕没有把握战胜她。 他一时间甚至有些感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最终是放过幽若的。 徐福不知,芝兰愿意放过幽若,多半源于她内心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不肯承认的柔软。 芷兰内心有柔软的一面,只不过是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及感情都完全到达某种程度后,才会被激发出来。 想要达到那种程度很难,也很简单。 难时,掏心挖肺都不足以让她动容,简单时就很简单,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笑容,也许是一个目光。 徐福看不透芷兰,所以他决定离开芷兰。 这大概是为贪生怕死找到的一个借口,他们并非朋友,而是敌人,就谈不上贪生怕死,只是因为想要活着。 他不想白白送命,他有爱人,也有许多未曾完成的心愿。 现在离开,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芷兰正被围攻,流民也好,芝兰也罢,都无法抽身顾及徐福,而且,他有马,跑的很快。 战斗还在继续,如果他要离开,就要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徐福胯下的棕毛大马此时正悠闲自在晒着太阳,一边眯着眼,嘴里嚼着路边新近长出来的嫩草,嘴边挂着一圈绿色的泡沫,碧绿的涎水从嘴角流淌下来,它时而又抖动着耳朵,似乎对这嫩草的滋味感到很满足。 它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厮杀搏斗视而不见,似乎也并不在乎自己的主人正在浴血奋战。 徐福扯了扯缰绳,它依旧不为所动,徐福坐上马鞍,它才摇摇晃晃站稳了四蹄,也不看自己背上驮着的是谁,一步一摇便开始向前走,像是喝醉的酒徒一般。 徐福有些错愕,先前想着这匹马可能不太好对付,马是认主的,如果不是主人,马匹就极为容易暴躁。 现在这些担心都烟消云散,徐福甚至有些怀疑,这匹马是不是芷兰抢回来的,竟然会这般老实就范。 棕毛大马驮着徐福便这样轻松的离开,徐福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芷兰,心中有些愧疚,反倒是那棕毛大马却是头也不回,只顾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两日以来,徐福第一次坐上马鞍,他此时没有其它感觉,只觉得坐在马鞍上比直接坐在马的前脊背上要舒适许多。 徐福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半晌,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无论这群流民的目标是谁,芷兰与他们搏杀,有一半的理由是为他。 徐福觉得,此时离开,很不道德。 因此,徐福复又调转马头,他狠狠的抽了一下马背,棕毛大马嘶鸣一声开始疾驰。 徐福有些急,抽打马背的频率加快,而棕毛大马一边狂奔,一边回头龇牙咧嘴看着徐福,眼睛里满是委屈和哀怨。 一路狂奔,等它放缓马蹄时,徐福已经能够看到芷兰了。 芷兰离着老远,端端正正的站着,一如她下马时那般笔直站立,她的周围是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鲜血淋漓,战斗不知何时结束了。 真如她先前所说,很快。 徐福走近时,芷兰开口平静问道:“为何要跑?” “吕不韦会杀我,所以我要跑。”徐福老实回答。 “为何又要回来?” “有人要杀你,所以我回来。” 芝兰艰难一笑,是不折不扣的嘲笑。 “本来,你真的可以跑掉。” 棕毛大马忽然嘶鸣,好像在附和它的主人,方才它眼中委屈哀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它张开的大嘴,露出两排整齐而又雪白的牙齿,更像是在笑,这笑里也满是嘲讽奚落。 马也会笑?徐福有些疑惑,更有些尴尬。 “现在,我跑不掉了。” 徐福无奈说道,丢下缰绳跳下马背,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 芷兰依旧平静,缓了缓问道:“你很怕死吗?” 徐福答:“我是怕死的” “临死之前,你想要做什么?” “有很多事没做。” “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去见一个人。” “何人?” “荀夫子。” “听起来像是个老头儿,我们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啊? 徐福心中万般猜疑,想来也很奇怪,这女子竟然会同意他去找荀夫子,难道是要在他临死之前满足他一个心愿吗? 她或许还有仁慈,但不至于如此仁慈。 “你不带我回秦国复命吗?”徐福坦率问道。 “你找不到路。” 芷兰很平静的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句话看似没有回答徐福,但又像是回答了徐福。 芷兰说完这句话,笔直的倒下。 她昏倒的无声无息,也毫无征兆,就像是道旁的一株翠柳忽然失去了根基。 徐福终于知道她为何会说方才那些话,因为她受伤了,很重。 徐福看到芷兰背后黑色衣衫不再完整,被鲜血浸透的破损衣衫下隐隐约约可见密密麻麻深刻的切口,正在向外流血,令人触目惊心。 这只是肉眼所能看到的地方,而实际情况,恐怕远远比他看到的更为严重。 徐福先前一直没有发现,芷兰是站在血泊里的,这鲜血已经沁透了她脚下的土地,使之变为了暗红色,泥土变成了暗红色的泥膏。 徐福蹲下身想要伸手去抱芷兰,却发现几乎无从下手,她的后背的伤口太多了,有几处甚至可见森森的白骨,血已经不再流了,似乎是已经流干了。 徐福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脉相微弱,呼吸也虚弱到几乎听不到,她现在的伤势相比先前幽若的伤势更凶险。 徐福已经做出判断,她虽然没有伤及腑脏,但她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 她就快要死了。 她的死亡,对于徐福而言,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徐福不必再顾及道德束缚,他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了,如果他离开,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徐福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两步,停了两息,又退回两步,重新回到芝兰身边。 他有离开的理由,也有留下的理由。 毕竟,她尚且还有微弱的气息,她还有没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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