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知温听完李义府的话后，半晌无语。
李义府开出来的条件，跟自己之前提议的，天壤之别。
预先计划的是，崔家从凉州郡王这里进货后，自行售卖。自行售买的利润空间很大、可控，譬如五两银子进货的镜子，崔家可以卖千两，甚至万两。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行售卖、自行决定价格的崔家，可以拥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能力，那就是操控市场。譬如，可以靠低价策略占领市场。譬如，可以靠提高价格，缩减市场。这样一来，崔家便可以迅速垄断市场，然后，拥有对供货方的反制能力，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当然崔家的诚意的确不小，利润平分。五五平分，在崔家的其他生意合作里，是首例。崔家的其他合作生意一般都是取三分或四分，或者接近五分的利。
可惜，崔知温遇到了懂行的李义府。李义府一上来就给合作生意戴上了紧箍圈，拿下定价权。让崔家不能随意定价，这意味着，某个商品的利润空间、未来规模，全都由凉州郡王决定，跟崔家没有太大关系。
唯一供货来源，再加上定价权，这其实意味着，崔家与凉州郡王，已经不再是合作关系，而是附庸关系。崔家在这次生意买卖上，成为了凉州郡王的附庸，商品售卖工具。
从合作变成了附庸。生意的性质都发生了变化。
这让崔知温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利润方面也挺苛刻，崔家只有一成，前所未有的低。
见崔知温像吃了苦胆似的，一脸苦楚，一直沉默不语，于是李义府开口催促道，
“崔公子，意下如何？”
“……这，这……李管事，这条件，族老们肯定不会答应的。恐怕，恐怕这次合作，会彻底泡汤。”
崔知温被李义府催得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听到崔知温的话后，李义府脸色一寒，再次开口道，
“崔公子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前些日子，太子府攻讦秦王府，高家贬官死人，元气大伤。
如今，秦王府跟疯了似的，正在想办法找回场子。
我曾看过一个账目，貌似崔家，没少与太子府的官吏私下往来。
这要是，全都交给秦王府。秦王府肯定一个都不会放过，肯定会一个一个，逐一打断那些太子府的爪牙。
因为崔家的关系，太子府损失了大量爪牙，你猜太子府，会不会放过崔家。
一个长安县令，就要扒你的皮。若是十个，比长安县令还重要的官员，恐怕不再是扒皮那么简单，你的妻儿老小，都保不住吧？”
李义府的话，让崔知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见崔知温面露恐惧之色，李义府继续幽幽地说道，
“可能你还没有完全认清情况。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合作的事情。而是，崔家不合作，就需要承担太子府，无尽怒火的问题。
那些族老，谁不同意，谁就是崔家的罪人。
崔公子，你觉得呢？”
“……李管事，所言甚是。
对于李管事的合作提议，我崔知温举双手赞同。”
崔知温又是沉默良久，最后一咬牙，开口说道。
目前这局面，最难为的就是崔知温。若是拒绝李义府，事情真的继续闹大，崔知温真的很怕自己被族老们给直接推出去抵罪，到时候，自己到了太子府那帮人手里，扒皮都是小意思。
对于，高慎行在长安县水牢里所遭的罪，崔知温多少有些耳闻。据说，高慎行并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自杀的。之所以自杀，完全是因为，高慎行实在是无法继续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哪怕是，明明知道，第二天，就要被救出了，高慎行也不想活了。被折磨到余生无望，那该是一种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崔知温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自己绝对不能也落到太子府那帮人的手上。
所以，只能答应李义府的要求。至于，崔家的那些族老们，如何应付，只能再想办法对付。
自己的命最金贵，先保命才是正道。
想到此处后，崔知温再次从怀里，摸出一大沓子的银票，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李义府的旁边，继续开口说道，
“经由李管事指点，在下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还要多谢李管事。
如果崔某人能成功渡过此劫，定会有更多谢礼奉上。
在下今后必定为李管事，马首是瞻。
为今之计，在下该如何回去，说服那些族老们，还请，李管事教我。”
崔知温彻底折服，连马首是瞻的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还对着李义府，行了弟子礼，一副真心请教的姿态。
不过李义府，撇了一眼，旁边的银票，却是不太满意，于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教你？我为何要教你？
说服崔家族老，是你自己的事情。
如果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那要你何用？”
“……李管事所言极是……这是，长安城东市的一处房产地契，三进三出的院子，颇为雅致，还请李管事笑纳。”
崔知温自然瞬间便看出了李义府的意图。于是，一边心中暗骂李义府够黑，一边忍痛割爱，再次拿出厚礼。
“嗯……这样吧。
你回去告诉崔家的那些老古董们。就说，凉州郡王已指定由你全权负责，与崔家合作事宜，崔家需全力配合。
这样，他们定然不敢轻易动你，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保你小命。
若是，崔家老古董们，有人不识趣，反对合作提议。你可以各个击破，私下跟他协商。
镜子的合作利润，可以再拿出来一成，用来给你做游说经费。
如果有人，依然不识好歹，就弄死他吧。这种人，活着，对你，对我，对崔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凉州郡王的决定，不许质疑，不许反对。谁反对，只能死。”
东市的房产地契终于达到了李义府的心理预期，于是再次冷冷地开口。
音调虽然不高，但是满含杀气。
“在下明白！多谢李管事的大力支持！有李管事的支持，有一分利润做
经费，在下如果还办不成此事，死不足惜。
在下，这就回去，尽快促成此事！”
崔知温听完李义府的话后，心中稍微安顿了一些。连忙躬身应答。
银子和房子没白送。
大概保住了小命，而且还争取来了镜子生意的一成利润，做活动经费。
镜子的利润有多大，崔知温很清楚。对于崔家整个庞大的家族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崔知温本人来说，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另外，更重要的是，拿这一分镜子利润去买凶杀人，足可以把目前崔家的族老们换一遍。
他们都要扒自己的皮了，自己还要对他们客气什么！
只要反对合作提议，就暗戳戳地弄死！
刚好也可以趁此机会，搞死几个平时就对自己有意见的老古董。然后，顺带，提升一下，自己在家族中的支持率和地位……
走出金丝楼火锅店的崔知温，此刻，被李义府蛊惑得，满心杀气，一身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