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罗夏曾经也思考过同样的问题。
如果他故意塑造出一位杀人犯,那么亲手将其绳之以法后,荆棘会不会得到养分,进而诞生出果实呢?
如果是杰罗姆这样的人,获得同样的荆棘,想到类似的问题后,想必连丝毫犹豫都不会,就会进行实验。
若是验证成功,那么荆棘的养分就可以飞速积累,自身的实力也可以快速成长。
但罗夏不是杰罗姆。
对于这件事情,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要触碰。
因为一旦他选择了放纵罪恶这条路,那么他就不再是罗夏。他可以是杰罗姆,可以是企鹅,可以是任何与罪犯无异的家伙,但唯独不能是罗夏。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斩灭了这个念头,没有选择与魔鬼为伍。
但西奥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商人,尤其是为了成为哥谭市政客的家伙,自然不能对他的道德标准有多么苛责的要求。
事实上,罗夏在晚会上就开始怀疑他了。
因为他表现的实在是过于积极,仿佛那里就是他展现自我的舞台,一定要说出“够了”两个字后,才可以进行期待已久的表演。
说起来这两个字,从语调上来听就已经非常具有舞台意味了。
所以罗夏对他的怀疑一直放在心里,而此时听到芭芭拉的解释后,立刻真正的明白过来。
杰罗姆和她都是西奥手中的枪,他为的,就是在哥谭制造混乱,然后用这些人杀掉自己的竞争对手,再凭借着整治混乱源头的英勇行为,成功在所有哥谭市民心中留下自己正义的名头。
之后借着这股东风,想必他的竞选事宜,会进行的格外顺利。
早上看到的新闻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他还没有参选,但现在已经有了很重要的民众基础。
只是因为没有完成那出晚会大戏,导致他的声望还不够高罢了。
换句话说,是罗夏抢了他原本的风头。
既然如此,他知道该用什么饵料钓出这个残忍且奸诈的家伙了。
“这次你说的是实话,芭芭拉。”罗夏看向黑暗里的金发女郎,压低声音说道:“希望你以后汲取这个教训,做人,要诚实。”
“是,是!我记住了。”芭芭拉诚惶诚恐的点头答应着,她敏锐的从罗夏的话里察觉到了他似乎并不准备杀掉她。
这让她的心安了不少。
罗夏虽然暴力,却并不是个嗜杀的疯子,恰恰相反,看似手段残忍的他始终保持着极为克制的冷静。
有些人已经无药可救,完全陷入了疯狂的理念中,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这样的危险分子,自然要进行人道毁灭。
而像芭芭拉这种从犯,罗夏能看出她的目的并不在于杀戮和毁灭,她只是想报复某个人,完成一些极端的事情。
所以治疗室很适合她,想必她在这里,会受到真正的洗礼,成为全新的自己。
于是他放下芭芭拉完好的左手,再一次把手掌按在她的右臂上,轻轻一提,一拧。
“咔哒。”骨骼清脆的声响告诉芭芭拉,她的胳膊已经重回原位。
她惊讶的摸着自己的胳膊,又自己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完好如初没有任何问题后,总算放下了担忧的心。
她抬起头刚想感谢,却发现眼前一片空荡。
不知何时,罗夏已经消失在了这逼仄的隔间里,并且厚实的铁门,也被重新关起。
“什么?”芭芭拉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罗夏的速度太快,她带着疑惑敲了敲门。
“咚咚。”
“哗!”铁门下送饭的窗口打开,一张肥胖的脸挤了进来,问道:“敲门干什么?”
“你……你不是……”芭芭拉还记得地上粘稠的血液和僵硬的尸体,怎么突然一切又回归了正常?
她看这保安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经历过杀戮的感觉。
难道自己真的在做梦?
那罗夏呢?
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说刚才的一切乃至胳膊失去知觉都是自己的错觉?
胖子见芭芭拉不回话,纳闷的斥责道:“听好了,不要在黑牢里做梦,不要在梦里乱喊乱叫!小心我再把你送去治疗!”
“我……在做梦?”芭芭拉真的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错乱起来,她好像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可是自己明明看到了罗夏刚才就蹲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芭芭拉借着窗口的灯光,来回查看着地面,结果除了潮湿的石砖和苔藓外,她没有看到任何能证明罗夏来过的证据。
而且这次罗夏出现穿着的衣服,好像也不是白色保安服,更像是……他在晚会上的那套服装。
因为她看到了他头顶的帽子,虽然因为过于黑暗,看不清颜色和细节,但芭芭拉确认它和晚会上的那顶一样。
都是同样的牛仔帽。
回想着这些,芭芭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在做梦,甚至这梦境从来到阿卡姆就没有停止过。
那一晚的罗夏,根本就是故意穿着保安服误导她!让她去和皮博迪女士说,从而导致她接受了残忍的治疗。
而这一切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实在太恐怖了!
岂不是说明,自己无论在哪里,都永远无法逃离罗夏的掌控。
只要他愿意,随时能通过梦境找到自己?
芭芭拉捂住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她发誓!再也不敢向其他人提及罗夏的名字,因为她怕这位戴着头套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在梦中尽情的折磨自己。
她一定要好好改过,当一个好人!
见芭芭拉一直不说话,盖勒嘟囔了两句,随后关上了送饭窗口。
直起身,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看向被拖布推到一边的番茄酱汁。
为了实现血液的质感,他还特意用一定比例的水和其混合,虽然在灯光下显得很假,但在黑暗里,却着实令人分辨不出来。
“嘿嘿。”盖勒笑了笑,为自己的创意点赞。
之后他走到紧闭的黑牢大门旁,隔着窗户向外看了看,同时自言自语道:“这该死的地方,隔音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