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小蛇的齐齐转头。
多亏这里种了许多的发光蘑菇，提供了充足的照明，以至于程淼淼顺着纪淮指的方向一看过去，就在铺满了绿叶的地面发现了那条白绒绒的尾巴。
她一把捂住了蠢蠢欲动的小肥遗。
正试图逐渐接近这只朏朏，谁知纪淮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起身走过去捏着朏朏的后颈就提溜了起来，吓得朏朏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程淼淼：“……”
粗鲁！
这个手法真是太粗鲁了！
直接让她幻视平时他提溜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手法，她无意识地摸了下后颈，再看向那只宛如被捏住命脉的朏朏，好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朏朏像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狸猫崽，大尾巴蓬松柔软，长到足以将它的身子遮住。
尤其特别的是，它脖子那一圈的鬃毛是淡金色。
淡蓝色猫眼湿漉漉的，无论看谁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看得程淼淼都于心不忍了：“纪淮哥你快把它松开吧。”
纪淮淡声道：“会跑。”
他低下头瞅了眼这只小猫崽，补充道：“它们胆子小，一向最会跑路。”
胆子小？程淼淼还没见过胆子小的小妖怪，哦也不对，当时刚抓到小刺猬的时候它也瑟缩在背篓里一动都不敢动来着，这只朏朏明显更担心一些。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它的脑袋上揉了揉。
放缓了声音道：“你别怕哦，我们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想来这里摘点发光蘑菇而已，对了小猫猫，这里的蘑菇是你种的吗？”
淡金色的灵力顺着手指融入了朏朏的体内。
颤抖不止的朏朏逐渐平息下来，用来紧紧挡住自己的蓬松大尾巴也慢慢松开，浑圆的猫眼微微颤动，震惊又害怕地看着她。
“嗷？”山、山主大人？
“是我哦，小猫猫。”
朏朏下意识反驳：“嗷嗷。”可它不是猫猫啊。
程淼淼笑得眉眼弯弯，将它从纪淮的手里抱过来，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哇了声，笑道：“好的小猫猫，我能用灵力来和你换这些蘑菇吗？”
图鉴在收录了发光蘑菇和朏朏之后，就在二者的信息里添上了一条种植与被种植关系。
小山坡背面的这些蘑菇都是这只小幼崽种的。
纪淮不自禁地看向她，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以她山主的身份，只要开口这只朏朏不可能不把蘑菇奉上，可她就是坚持要用灵力来换东西。
她与如今的妖族实在是格格不入。
在山海界里不止地盘能抢，什么东西都能抢，以暴制暴才是那里的法则，这样的地方究竟是怎么孕育出的像她这样讲礼性子的山主？
听到灵力俩字，朏朏忍不住睁大了圆眼，现在蘑、蘑菇居然都能换灵力了吗？！
程淼淼郑重其事地点头：“当然能啦！”
然后，他们就从朏朏这里听到了关于发光蘑菇的故事。
这只小朏朏的祖上是从山海界里逃出来的，它们整体战斗力不强，很难单独在山海界内生存下去，想要活着就只能给那些大妖当陪笑解闷的小玩意。
随着山海界内灵气逐渐减少，这一支朏朏生活的地盘已经不足以供养族群。
摆在它们面前的，只有投奔大妖以及等死这两条路。
但那时的族长选择了第三条路，离开山海界。
程淼淼好奇的问道：“可是在不知道外界情况之前，你们就这么笃定会得救吗？”
朏朏小幼崽睁着双蓝色圆眼摇了摇头。
当然不笃定，可拼一拼还有可能得救，留在山海界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在说服全部族人之后，这一支朏朏拖家带口离开山海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逃出来。
纪淮挑眉：“代价是？”
小猫崽沉痛地嗷了一声，基本上把祖上流传下来的所有好东西都搭了进去才把族人们带出来，可是出来后才发现外界也同样灵气稀薄，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灵气较强的地方。
但是由于很多族人受了伤，所以最后还是退化成了普通兽类。
这些年来一直靠着种蘑菇和其他小妖们交换物资，这才在山谷里扎根并且一代代地活下来，而它就是这支最后的朏朏血脉，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猫了。
它现在还有一只猫兄弟呢。
“血脉返祖。”
纪淮忽然开口道。
程淼淼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向他，若有所思地重复道：“……血脉返祖？”
纪淮轻轻颔首，看了眼这只朏朏幼崽。
“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世间正在灵气复苏，按照时间趋势来估计，一代代地流传下来朏朏的血脉会越来越稀薄，最后整个族群完成退化。”
这也是从山海界内逃离出来的妖怪的宿命。
同时也是如今仍生活在山海界内的其他妖怪不可避免的终点。
这一切的源头是灵气消散。
但是现在灵气正在悄然复苏，而它所带来的影响最先从已经退化了的妖怪身上展现出来——那就是血脉返祖，兽类身上的妖族血脉复苏。
朏朏幼崽迷茫地听着这些话。
程淼淼听完这番话，只觉得茅塞顿开，恍然道：“我明白了！”
所以她在第一次遇到小肥遗的时候，图鉴上面的标注【新生】，这个新生或许指的就是它在灵气复苏的环境下完成了血脉复苏，从普通小蛇进化成为了肥遗。
“妖族一开始面对的灵气消散带来的物种退化。”
“但随着灵气复苏，它们又会从血脉中得到进化，从而成为与它们先祖一样的妖怪原型。就像小肥遗，我刚遇到它的时候那么小的一条。”
程淼淼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图鉴里标注了那么多的【新生】。
所以人族的妖怪还会逐渐变多。
谁也不知道究竟那些兽类身上还有远古妖怪身上的血脉，到最后说不定连猪都能进化，这对妖族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在漫长的退化过程中，它们或许也曾悲观过、绝望过，以为自己的种族将消失在世上。
但它们留下来的后代却迎着灵气复苏的浪潮迎风而上。
退化，是为了对应后来的进化。
福祸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