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觉脸色瞬间沉下来。
里正顿时眼前一黑，脸色发白，要不是有人顺手扶了一把差点摔倒：“这、这这……”
张威猛地睁大了眼，脸上血色尽褪。
程林在看见田里脏污狼藉的场景时脑子立马嗡嗡的响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早上他还特意来田里看过情况，当时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村民们也齐齐脸色煞白。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汤文觉额头青筋一跳，闭了下眼压下心中的火气，问道：“张村长，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就是你请本官来看的嘉禾吗？”
张威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跪在了地上。
抿着苍白的唇解释道：“大人不是这样的，我们早上还亲自来检查过并不是这个样子，草民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蒙骗大人啊。”
里正也颤巍巍地跪下，哀声道：“县令大人，这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们，请大人明鉴。”
后面站着的一众人也哗啦啦地跪下去。
程三郎低着脑袋，眼睛满是雀跃，嘴角勾起一个恶毒的笑容。
现在嘉禾的事搞砸了，他那以为能攀上高枝的二哥完蛋了，一力揽下此事的张威也要完蛋了，里正肯定会被气得半死不活。这就是和他作对的下场。
拿了他的东西就想邀功，他还没答应呢。
到时村长必然轮换，他倒要看看还有谁能那么硬气地把他们家排挤在外面，香咸草最终还不是要落到他的手里，就凭这也想拦住他，呵。
承受来自县令的怒火吧。
所有人里面只剩下程淼淼这根被县令抱着的独苗苗。
就连纪淮为了装个合群的样子，也半蹲了下去，只不过用灵识锁定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很轻易地就在一众害怕的人里面发现那根兴奋的独苗苗。
——程三郎啊。
汤文觉看见他们只会跪下，心中怒气更甚。
眼中溢出一丝失望，只知和他说这是被人陷害却其他旁的都不说，甚至来拿站出来去查探的人都没有，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信任的！
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忽然捏住他的脸转了个头。
汤文觉：“？？？”
他刚要斥责程淼淼胡闹，就听见她说：“大人你快看，那是什么。”
“胡闹……”
汤文觉话刚才刚说出口，就看见眼前狼藉伏倒的粟米田忽然被一阵淡淡的金光所笼罩，清亮的鸟唳叫似是从遥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金灿灿的田里忽然多出了几抹绿色。
那些绿色在几息之间迅速生长拔高抽穗，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嫩绿色变为了成熟的金黄色，它们的出现将本就挤挤攘攘的田里衬得更为拥挤。
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汤文觉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咙有些艰难地滚了滚。
这是神迹么？
与他有相同的震惊是跪在地上的张威等人，他们也是亲眼看见那伏倒的粟米田里凭空长出了新的粟米，所有人都被震撼得呆在了原地。
一时间竟是静得只能听见呼呼而过的风声。
程淼淼很满意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嘴角翘得老高。
这才是山神该有的排面！
纪淮瞥见她得意得藏不住的小表情也不禁轻笑了一声。
那人觉得这是个必死局，以为将这些嘉禾毁了便能让县令勃然大怒，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是白白将一个绝佳的机会送到了他们面前。
山神需要信仰，也需要供奉。
淼淼如果要继续成长，这些供奉便必不可少，不然将来接管山海界将会与里面的大妖产生实力差距。在山海界彻底打开之前，她要积蓄好足够的力量。
“……山神显灵，是山神在庇护我们，山神大人也不忍我们蒙冤。”
里正苍老的面庞霎时焕发了生机。
绝处逢生的喜悦几乎将他淹没，他颤巍巍地举起枯槁的双手，嗓音都在抖动，高声喊道：“乡亲们，山神大人在看着我们，祂在庇护着我们。这是山神显灵啊——”
“祂指引我们上山避难，祂为我们降下神迹。”
里正伏在地上，几欲痛哭。
村民们这才逐渐从神迹中回过神来，激动地跟着伏地高喊山神。
唯有老程家的人彷如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倘若这证明了山神存在的话，那岂不是也证明他们向山神所发誓言的确有效。
方才赵老太扇脸，也不是中邪，而是违背誓言的惩罚。
那更早之前她在岩洞里疑似中邪的那一次，是不是也是山神对她的某种不喜呢？
在发现神明存在之后，失去神的眷顾，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恐惧的。
鲜少感觉到害怕的赵老太终于满脸惊惧。
程五郎不明所以地搀扶住她：“娘？”
程三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脚发冷，眼睛瞪得老大，眼中满是惊愕与惧怕。
·
很丰富的愿力反馈回来。
程淼淼听见了他们心中对她的极尽赞美，打从出生起就没被赞美过的小地方山神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抿了抿唇，大家夸得也太好听了吧。
短暂地多听了一会儿赞美。
程淼淼维持着良好心情，随即单方面断开了继续倾听他们的愿力，伸出小短手在汤文觉的眼前挥了挥，接连喊了他好几声。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赶紧回回神。”
汤文觉回过神来，就迎上了她乌溜溜的眼睛，她眼睛很干净，忽闪忽闪地道：“您别发呆了，不是说来收粟米的嘛，再不快点就没人干了。”
他愣了一瞬，接着才听见耳边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山神。
呼喊声震耳欲聋。
“……张村长。”
汤文觉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张威，沉声道：“粟米地被毁一事本官会派师爷与你们一同彻查，此乃神迹，本官必定会上奏朝廷。”
“现在，开始收粟米。”
“是，县令大人。”
张威声音仍有些颤，只不过这次不是对县令的畏惧，而是对山神的敬畏。
这场即将发展成祭拜山神的活动被中途喊停，带了镰刀的村民们和衙役们一同涌进这块田里，他们的热情让程淼淼惊了一大跳。
而在看见他们每动一次镰刀就要停下来双手合掌祈祷时又沉默了。
“？”
这是在做什么？
喵喵：那些粟米真的不是我的化身！粮食就是用来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