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重生于1983年时代洪流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十四章 腊月 过年(五)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终于回家了。 苏一铭回到家时,家中的豆腐和豆干早卖光了,父亲正在清理磨槽、木桶和盛豆浆的木制大坛盘。 母亲在准备着今晚分岁酒的菜蔬。 这是苏一铭重生后的第一个农历家中过年。 看着母亲长着的满头青丝和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苏一铭感到了些许欣慰。 有家真好,有父母的孩子多幸福。 苏一铭放下大个的塑料编织袋,轻轻地上前叫了一句:“妈!” 母亲阮兰香转过头,看见走上前来的儿子,关心地说:“一铭,昨天你四点钟了还没回来,妈担心死了,后来白鹿的卢飞同志来了,妈才放下心。” 苏一铭伸手把沾在母亲头发上的一张枯竹叶取了下来,回答道:“妈,昨天同学家摆分岁酒,我正好被碰见,被她爸妈硬留了下来。” 苏一铭边说着话边去长凳上拿来那个大编织袋,放在灶燥旁边的桌上,说道:“妈,里面是些干海货,拿些出来今晚摆分岁酒,我等会去给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说,今晚都自家吃。” 阮兰香打开编织袋,一下子看呆了,从她进苏家门起的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丰富海鲜。 她擦了擦眼睛,确信是一大袋装有各种各样的珍贵海鲜货,心中发急道:“一铭,这是哪里来的?” 苏一铭擦了擦热泪,拉起母亲的手道:“妈,您放心,儿子不会走歪门邪道,这些都是县城的一个的店家朋友送的,是儿子今年高考时帮他女儿说对了一个题目,建立起的友谊。” 阮兰香这时,一时百感交集,眼眶发热。 这半年发生在儿子身上的经历总出人意料,从大悲到大喜,到插班复习可以拿工资,现在又有县城店家朋友,还送这么多的海货。 她对正在洗刷的苏锦岳叫道:“一铭他爸,你快来看一铭带来的海货!” 苏一铭又对母亲说:“妈,自家还欠多少债?” 阮兰香细细说来:“下半年,你去复习没有用家里的一分钱,还拿了30元钱与20斤粮票补贴家中。” “你爸又起早摸黑,每天做二、三个豆腐,这个月初十,后面栏中的猪出栏,200多斤重,卖了100多元。” “现在谷债还清,200元利息债也就只地方权叔公的60元未还了。” 苏一铭从书包中拿出8张10元和4张5元,递给母亲说:“妈,这100元给你,你去把权叔公那里债还了,咱家过个清静的年。” 阮兰香狐疑道:“一铭,这100元过年后不是要还给叶辰昕的父亲的吗?” 苏一铭只得说:“这是我暑假辅导的工资与学校每月补贴多余留下来的。” 阮兰香拿着钱,抹了下眼角的泪:“一铭,今年苦了你了,明年家里不用你倒补了,债都还清了。过半年又要参加高考了,在学校一定要吃好点,平时有多出的钱去药店买些营养品补补。” …… 看着母亲去还债,苏一铭终于卸下了心中的负疚感。 母亲终于不用为每年年底还债而东借西凑出北村走南村,借东家还西家,一年继一年,心力交瘁。 中餐吃后,大嫂、二嫂带着各自的孩子来了,看着那么多海货,还是免费送的,二妯娌一阵啧啧称赞。 大嫂、二嫂在村里头,刀菜活与烧菜的速度在都排在前几位,看着她们刀花玲珑,母亲便安心地烧火。 下午四点,二桌八个冷盘六个热菜都端上了餐桌。 苏一铭重生后,在家中的第一个过年分岁酒终于开席了。 这一年分岁酒,菜分二桌。 大人与孩子分开,客与邻居坐大人桌上,母亲与嫂嫂们还有兄妹们都坐侄儿这桌。 由于第一次摆上虾、海贝、墨鱼、黄鱼鲞、蛏子肉等海货,几个侄儿特别兴奋。 苏父桌上除了大哥二哥外,还请来了前村一个好友和五、六个同村叔伯族亲,从四点多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半,家烧的白酒喝了5瓶。 沉默寡言的苏父第一次在席上中气十足,说了那么多话,中间还来到小孩这桌,给每个孩子分发了压岁钱。 当轮到苏一铭时,苏一铭说:“爸,今年我就不需要了。” 但父亲要坚持给一张大团结。 母亲与苏一铭这一桌,几个侄儿扫了几盘海货后,就说饱了。 弟弟云峰看几个侄儿离开,也早按奈不住,丢下筷子,一溜烟儿似的消失不见。 丽云妹妹说,云峰一定又去与村里的一班小男孩,5分1角的去赌纸牌了。 苏一铭笑笑,心里想,自己少时也疯狂经历过,电视没有,娱乐没有,男孩子天性,大年三十,随他去吧。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 竹园里一棵棵高大的榕树,伸展出的树枝在暗色模糊中,象一把把倒挂的雨伞,而竹叶在寒风中总会发出哗哗响声,寂静的竹田园偶尔还传来一、二声猫狗的叫声。 苏一铭行走在村里高低不平的泥岩路上,体验着久违的过年气息。 来到竹园园头,往那往乡间小路望去,是前后左右一排排错落的房屋,中间地带树立着一根高高的电灯柱。 殿竹溪地方唯一的一盏25路灯,就钢固在这根电灯柱下方,它正散发着微弱的灯光,照在一块1米多长的长方石上。 长方石上,人头攒动,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分成二堆,端弯着、吆喝着手中的纸牌。 灯光模糊中,苏一铭还是认出了一堆人群中的弟弟——苏云峰。 苏一铭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前方的石礅明显有个水缺,那是今年八月大雨滂沱,大水横冲直撞,把石礅冲了很几个缺口。 走过缺口,前面有个柴寮屋,他停下脚步,看向前山,突然一个火团极速放大,映遍前山。 那时,大人对小孩说是鬼火。 其实,是磷火。 那时,隔段时间就会见到一次。 现在,几乎杜绝,难得一见。 站了片刻,苏一铭准备回去。 突然,柴寮中传出人声,一个男人与女人的声音。 男的是本村的一个鳏夫,叫孤岩,论辈分,苏一铭要叫阿公。 女的一时听不出。 女人说:“等一会,你去家中把50斤送到这里,我自己背回去。” 男的:“这么暗了,你怎背回去,明天新年初一,后天怎样?” 女的:“今天上午,家中稻谷都被千刀杀的债主挑走了,明天锅中就无粒米了。” 男的:“那……还是我把米送过去,放在你家门口。” 女的:“不用,我带了手电筒,自己能慢慢背回去。” 又是女的:“孤岩,答应借我的100元,早几天备好,初七、八那二天,我会来拿。” 男的:“那你答应陪伴我半个月的事,什么时间兑现。” 女的:“我自然会兑现,你放心,等我大男谢功富初十到县城复习了,我就会来陪你。” …… 苏一铭再也无心听下去,知道那女的叫谢珠妹,是去县城复读的谢功富的母亲。 苏一铭前个月去前山晒番薯丝时,曾听族叔们讲过一次她被打之事。 从今天的对话中,苏一铭感到作用母亲,她还是可敬的。 丈夫瘫痪在床,一个弱女子独力供养二个孩子读书,为了孩子的尊严,坚决谢绝鳏夫上门。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山村农村孩子求学路的一个缩影。 父母们起早贪黑,栉风沐雨,任劳任怨,为的是一个希望。 也有许多家庭,为着几分工分,增加一份粮食收入,早早地让孩子辍了学。 特别是女孩子,如花的季节,美好的青春,被扼杀了希望,整天挥汗在农间田野里。 生活有时真是无奈的。 但生活也是美好的。 正是千千万万个谢功男、张小娟们的废寝忘食,奋斗不息,才有了知识改变命运。 涓涓之水,汇成江河,支起了民族复兴的脊梁。 让后来的千千万万个阿红、阿柳都有读大学的希望,不再留下遗憾。 苏一铭一时感概万千,思潮起伏。 …… “哥,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 妹妹丽云的忽然叫声,惊醒了往想中的苏一铭。 苏一铭说:“丽云,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看你出来这么久,不放心,叫我出来寻找你。” 两行泪水忍不住从眼中脱框而出。 儿女,不管在哪里,都是母亲永远的牵挂。 “哥,我怎么感觉你流泪了?” “没什么,刚才被风刮进了一粒沙,现在好了,出来了。” “哥,你还要站会儿吗?” “不了,丽云,我们回家吧。”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