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寡嫂一脸迷茫,萧飞连忙解释:“嫂子,楚把总是咱们老乡,隔壁麻镇村人。”
隔壁麻镇村人?姓楚?这年纪?
萧家寡嫂试探着问道:“不知楚把总,可是外出谋生的麻镇村楚牌头?”
明代里甲制,十户一甲,设牌头,十甲一里,设里长,辖一百一十户。
麻镇村楚家世袭武职小旗,与旗下军户组成一甲,楚家当家人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牌头。
楚云外出谋生期间,由楚母代行牌头之权,村里的大事小情皆由她打理。
楚父在世时,每逢出征,楚云三兄弟又小,也是由楚母代行牌头之权的,村里的军户都习惯了,不会因为楚母是女子的缘故,而轻视之。
楚云点点头:“正是楚某,楚某袭父职,忝任麻镇村牌头,离家数年,一言难尽啊。”
“俺当家的生前说过,麻镇村上任楚牌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汉,当年萨尔浒一战,宁死不屈,杀了好多女真鞑子。”
闻萧家寡嫂说起亡父,楚云略带伤感,遥望东北方、山海关外,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坚定与决然。
“家父英魂不远,他年,楚某必挥戈关外,屠尽女真鞑子,以慰家父英魂!”
“标下誓死追随,杀光女真鞑子!”萧飞被楚云此刻的伟岸,深深的感动了。
自萨尔浒一战,大明军魂便被女真鞑子腰斩,堂堂汉家男儿千万,试问几人仍敢直面虏锋?
宁远大捷?
二万关宁军困守坚城宁远,被后世神话的袁督师,当年的宁前兵备道袁崇焕,不敢出城一步。
面对数千女真鞑子的攻城,只要粮草不断,二万明军固守不失,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不过是打了几炮,赶巧碰上努尔哈赤背痈发作而亡,便捷报飞入京师,经同僚润色,竟然成了名垂史册的“宁远大捷”,可发一笑。
“五年平辽,纯属吹牛!”提起女真鞑子,朱哲英不禁想起袁崇焕,啐道。
袁崇焕鼓吹依仗“坚城利炮”五年平辽,朱哲英真想当面问问他:你都不敢出城,难道是想女真鞑子自己跑到城下,排好队,任凭大炮轰死么?
那还不如等着女真鞑子自己抹脖子,或者干脆寿终正寝,还省了朝廷每年好几百万两的银子。
“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了。”回头看看四处漏风的泥草房,萧家寡嫂轻声说道。
楚云收回目光,埋藏伤感,从萧家寡嫂手中接过萧炎,“萧家嫂子,走,咱们现在就去麻镇村,回家,萧飞,你推粮车跟着。”
回家,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萧家寡嫂默默哭泣,“诶,回家。”
忽然,萧家寡嫂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楚把总,俺听村里人说,两天前麻镇村着了贼,还伤了好些人呢。”
楚云立刻紧张起来,担心母亲和三弟的安危,急问:“可知楚某家中,有人受伤否?”
萧家寡嫂摇摇头,“这俺就不知了。”
楚云再问:“可知是哪来的贼人?”
萧家寡嫂怯生生的低下头,像是在害怕什么,支支吾吾道:“听说......好像是......俺们村那个......”
“嫂子,你倒是快点说啊,楚把总最是明理,不会怪罪咱家的。”萧飞催促道。
看着楚云握紧的拳头,深锁的浓眉,他能理解楚云此刻心忧家人的焦急心情。
“就是俺们村从堡上逃回来的那个逃兵王嘉胤,据说是他的手下,诨号是什么来着,俺就记不清了。”
说完,萧家寡嫂偷偷瞄着楚云的脸色,她还是担心楚云会把火撒到宽坪村军户身上。
楚云果断说道:“萧家嫂子,上车,咱们即刻回麻镇村!”
家人是否受到波及,他只有尽快赶回麻镇村才能解疑。
话音刚落,他将还在吸允食指的萧炎,放在粮车上,待萧家寡嫂上了车,他亲自推车,撒开腿便朝着数里外的麻镇村狂奔,心急如焚,萧飞紧紧跟随。
楚云的体能相当的充沛,榆林边兵的老底子很扎实,二刻钟后,便奔至麻镇村村口。
稍停暂歇,眺望村内,眼前的景象,明显是遭受过兵灾。
村中军户,家家门窗已然破损,村中唯一的主道上散落着各种杂物,肯定是贼人入村劫掠造成的。
一个扛着锄头,低头走来的中年男子,自顾自的唉声叹气着,无精打采,愁容满面。
楚云快步上前,迎面拦住这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急问道:“赵叔,村里发生啥事了?我娘和三弟可是受伤了?”
扛着锄头的中年男子,闻声下意识地抬起头,见是离村四年余的牌头楚云归来,灰暗的眸子里瞬间有了神采。
“楚牌头,你可算是回来了,村里出了个不孝逆子,带着外村人洗劫了咱们村,你家老三为大伙出头,被他们打伤了,你娘倒是没事,快回家看看吧!”
一听三弟竟然被人打伤了,楚云端正白皙的面庞之上,顿时浮现怒色,撒腿便朝楚家老宅方向疾奔而去。
“萧飞,跟上。”
“是,楚把总。”
萧飞抬起粮车把手,卯足了气力推着,但在力气上,他与楚云相差甚远,速度明显跟不上狂奔中的楚云。
一石粮折算约等于后世的92公斤,三石粮便是276公斤,再加上萧家寡嫂娘俩和粮车本身的重量,还有十把腰刀,两副铁甲,两副皮甲,想推着跑起来是很难的。
中年男子赵大成的父亲,当初是跟着楚云祖父,一同举家迁至麻镇村的。
楚赵两家可谓是同乡中的同乡,有着三代人的交情,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厚。
“这位小哥,来,老汉和你一起推,楚家就在前面不远,加把劲,一会就到。”赵大成对萧飞说道,他把锄头放在粮车上,俯身哈腰于侧面用力推着。
他是担心楚云冲动,好心跟着一并去楚家看看,必要时劝阻楚云。
毕竟流贼势大,楚云便是再骁勇善战,独自一人闯进贼窝子,也讨不到半分便宜,多半还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哎,要是楚大哥还在,该有多好啊。”赵大成的心里,想起了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