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来自黑暗的耳语
沉重的攀爬声临近了战场，起先，林奇只看见十数颗鼠人的脑袋。
鼠头下方，甲龙那样粗壮的无眼鼠形巨头探出深坑，光滑的表面连接着龇牙咧嘴的小鼠头。
然后是两条狰狞的巨爪，再往下，蛇颈上还有数对更粗壮的巨爪。
它爬上来了，蛇颈下方就像没了翅膀的龙，与身躯等宽的蛇颈让它更像畸形的蛇类。
但它只有长满尖刺的鼠尾，充满缝合痕迹的躯体也毫无美感。
碗口粗的手指上连接着次元石指甲，这头腐坏氏族的终究缝合造物，一口吃掉了近十个倒霉的奴隶鼠，追赶着眼前的食物，冲向战场。
仿佛各种生物拼凑成的山，臭气熏天的躯体在战场上缓慢移动。
数只手臂不断抓住倒霉的“点心”，在一阵阵惊恐的哀嚎里将其吞噬殆尽。
布满疤痕的身体有着诡异的韧性，任凭绿皮敲打撞击，外溢着脂肪的肉山都不曾出现伤口。
和每一头巨兽都一样，它只是行进，就能压死一片片绿皮。
林奇压抑住内心的狩猎欲，远远眺望，在绿潮中畅通无阻的地狱深坑憎恶。
这是腐坏氏族的顶尖造物！
“aagh”声撕裂了乌云，让皎月再次露面。
这头强悍的怪兽没能吓退绿潮，反而让它们越打越凶。
鼠人的抬枪连绵不绝地响起，正在追逐毁灭巨轮的兽人战将身上绿光大亮，次元石穿甲弹还没靠近就被弹开了。
老大的咆哮吸引了更多绿皮，没人知道它们隔着数十里、上百里，为什么还能听到战争的召唤。
也许海岸那边的绿皮全过来了，恐怖的战吼，令雨林中的古木不停颤抖。
林奇开始担心，他怕巡逻队发现这场不属于它们的战争，又盲目加入进来。
寻常冷血种可不会分辨利害，遇见敌人只会上去死战，尤其是不懂战争的灵蜥。
那会导致不必要的死亡。
有一道声音在林奇耳边低语，它对林奇述说着守护者的荣誉，冷血种的使命。
体内的战意越发激烈，林奇差点就被杀戮冲昏头脑，去向不洁宣示古圣长子的威严。
但那是不必要的，林奇一旦上场，必然会拉回鼠潮的注意力，那兽人战将绝对会冲来挑战林奇。
到时候反而会让二者损失更小。
耐心等待，有更好的时机。
林奇眼前的绿色海洋，已经与鼠潮混为一体。
那耳语忽而一转，开始描绘一个美好的愿景。
林奇看见自己纵横在战场上，所有混沌的爪牙，所有不该存在的种族，皆畏惧的后退。
冷血种高呼着冠军的名讳，热血种也为英雄谱写了宏大的史诗。
只要上前一步，彻底击溃这些肮脏存在，世界就和平了。
他将成为赶走黑暗的神!
幻视中，绿潮与鼠潮变成了它描述的画面。
身躯在催促着林奇，去杀戮，去毁灭，替自己斩获最终的胜利。
血液在沸腾，林奇的思维却冷了。
那是为了自己吗？岂不是在给黑暗诸神跳起杀戮之舞？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前进了半步。
就如同饿到发昏的旅人，看见了山珍海味；亦如初经人事的青年，触碰到倾国倾城的少女。
他的身体在顺从耳语的呼唤，好在蜥人没有更多的情感，不然的话，化学激素会让林奇更加难以抗拒耳语。
像是被迎头泼了盆冷水，炽烈的战场边缘，林奇的灵魂在发寒。
只要还能思考，就没法抵御这种蛊惑。
你的伟力是这样的大!对吧？守密者。
又何必傲慢的向一个凡人显摆权能呢？
你认为这是一个渴望满足的灵魂？是欲望的走狗？
他会为了超越众生而屈从？
林奇不想当欲望的奴隶，他要做自己灵魂的主人，他是自由的。
林奇想回忆那些激励自己的榜样，但却发现记忆早已不受控制。
失败的过往一一上浮，试图攻破林奇的心防。
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他只能尽力做到最好，他不会屈从于过去失败的自己。
没什么能打倒他！
来自过去的无数个失败者，要说服林奇放弃无理由的坚持，拥抱那莫大的荣誉。
那是什么样的荣誉呢？
其他人的吹捧、认可，被实现的遐想，被奉为英雄，变成众生之上的存在，被满足的战欲。
不再有忤逆者，浩渺众生被踩到底下，全都围绕着他的意志而转动。
不用再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而悲伤，未来的一切都会得到满足。
可他没有一丝悔意!
他如今已变成离群索居的“冷血怪物”。
再怎么后悔也改变不了过去。
就算再来一次，林奇依旧会选择坚守内心的底线，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哪怕那对他不利，那让他与失败为伍。
哪怕那让他失去了一切。
这是一头冷血的蠢驴，再悲惨的结局也不能令其后退。
他不想沉迷于荣誉，被内心的渴求击溃。
幼时书上的楷模为他做出了榜样，曾有无数人逆着黑暗，压抑自己，用牺牲点亮了整个国度。
即便时代已经改变，即便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也不该忘了“牺牲”的内涵。
曾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林奇又哪里比他们更高贵呢？
林奇甘愿落在尘埃里，和他们一起坠进深渊，为后来者填平道路。
上亿死去的冷血种，上万沦陷的神殿城市，在八千年前抗住了混沌的洪流。
数百个最杰出的精灵法师，用死亡汇聚出“大漩涡”的雏形。
八千年来，为世界牺牲的冷血种又何止亿数？
他从来都不是自私的人，即便现如今已经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