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笼罩人世的血与冲天而起的石棒
最初，在“贝尔斯塔德”民众的眼里，西下的夕阳旁只是出现了一块赭色的光斑。
它悬挂在天空的尽头，看着让人有些不适。
不过，对于见惯了大场面，居住在这北境面积最大、最宏伟的城市内的贝尔斯塔德人而言，这样的异象倒还不至于引起恐慌。
每年饱满麦穗教会庆典的时候，天上那才叫一个热闹呢。
璀璨的金色光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直接把偌大的一个“贝尔斯塔德”照亮成了不夜城。
因此，即使是谨慎些的人，在将天上的情况汇报给巡逻的卫兵后，也都照常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里是北境最强大的教会饱满麦穗的城市，没有人会真的担心在这里出现乱子。
然而，居民们对天上“奇景”的新鲜感才刚过去，那块光斑却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涨大。
抛洒下的血色光芒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关注着这一切的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天空就已经彻底换了模样。
那初时并不显眼的光斑，转瞬之间竟成为了一轮血日。
成为了比肩太阳，不，是已然彻底遮蔽住太阳光芒的恐怖血日！
当这轮血日不再掩饰那不祥的辉光时，整个天空都无法抗拒地被鲜红色所笼罩。
血色光芒落在大地之上，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在暮色中闪耀着妖异与邪恶。
它映照在“贝尔斯塔德”每一座房屋，每一片砖瓦，每一盏路边油灯上。
盖在乌尔河上每一艘船的船头舰尾，每一座桥的桥头拱下。
这征服天空大地的血日让整座城市都成为了猩红光芒圈围之下的笼中鸟。
这是毋庸置疑的.
神明伟力！
面对突如其来的可怕情景，即使是对“贝尔斯塔德”，对饱满麦穗再有信心的居民都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恐慌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这轮可怕的血日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们那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在疯狂地警告他们。
这，不是太阳！
永不褪去的血色夕阳如同巨大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大地，散溢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落日余晖已尽，血色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在工厂和市场内工作的工人们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工作，在嘈杂纷乱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企图找到一处能躲避血芒的地方。
农民们放下手中的农具，惊恐地看着血色的夕阳，手足无措地呼唤着农务官的名字。
呆在家中的老人和孩童紧闭窗户，拉上窗帘，想将这可怕景象封在外面。
然而，血色的光芒依然透过窗户的缝隙渗透进来，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在神明的怒火面前，凡人只能于慌乱中等待未知命运的降临。
李奕的影子在暴涨的血阳下被无限拉长，他沐浴在汹涌的血色中，面无表情地对上了丰饶之神杜彻娜的那双黄金瞳：
“十五分钟后，死于石棒。”
轰——
话音落下，围绕他周身的血色顿时化为滔天的血浪，以浩浩汤汤的恐怖气势，向杜彻娜涌去。
周围的一切，无论是石椅、树木抑或是守卫塔楼的林立岗哨，都被那分明要征服万物的疯狂血浪所吞噬！
如此势不可挡的攻势让在场的所有神明都不得不激发出凡人躯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力量。
至今仍未等到神明降临的法斯特此时就像是个无助的弃儿，在这神明之力的惊涛骇浪中如一叶孤舟独自飘荡。
好在，那疯狂的血浪仿佛存有意识，并未将无孔不入的血之恶意渗入他的身体。
不过饶是如此，只轰击身体的澎湃血浪一样，就已让他疲于应付，唯有勉力维持。
而另一边，直面这恐怖攻势的杜彻娜所遭受的压力比法斯特这个无足轻重的凡人要大上百倍千倍。
她没有余力，也不觉得有必要去思考“死于石棒”的含义。
从之前鲜花之神斯威莎使徒的死状就能明白，这本身一定是某种神性驱使的“咒言”。
神明的言语本身就因超脱的位格而存在力量，“咒言”是对这种力量的强化。
但是，这样的力量拿来吓唬吓唬凡人也就算了，对身为神明的自己根本产生不了影响！
目前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
就是这汹涌而来的猛烈血浪！
杜彻娜全力催动自身的神力，从神性麦田跃动而起的金色光芒霎时间随着祂的心念再度攀升。
聚集、跃起。
最终，化作横贯天际的帷幕！
金黄帷幕阻滞了猩红夕阳的光芒，随后涌动着分离出一条条凝实成细线的金色辉光。
这些金色细线交错纵横、飞快穿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状结构，绚丽夺目。
随后。
猛然落下！
轰——
滋——
丰饶神性的网与邪恶猩红的血浪在此刻碰撞，发出升腾的爆燃声。
这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好像万千人同时用指甲抓挠凹凸不平的铜板一般令人痛苦。
金黄色与猩红色相互碰撞、交错在一起，强大的神力对抗形成了无比恐怖骇人的压迫感。
轰！轰！轰！
李奕面对实力同样强大的丰饶之神，毫不吝惜地宣泄出自身的神力。
要么不动手。
要动手，就要让对方彻底地痛！
猩红色的光芒在他的号令下肆意扭曲、蠕动，带着邪恶和狂暴的气息不时将金黄色光芒裹挟其中。
每一道血红色的闪耀都散发着死亡和毁灭，让人心生恐惧。
不过只是数个呼吸，那一度遮蔽天际的金黄帷幕就如同破了洞的篷布一般开始消亡。
凶残恶毒的血阳从稀疏的帷幕中再度投射下来。
血色，重新统治了一切
！
那是无可阻挡、命中注定的血红！
呼——
随着一阵从培德罗身上突兀出现的气势。
贸易之神，降临了！
没有神降的庇佑，凡人实在是难以在这疯狂弥漫的血意中保持清明。
至此，整个集会广场，除去法斯特，已尽数都是降临的神明！
然而，贸易之神的降临并没有给局势带来丝毫变化。
或者说，尚未出手，只作为一个看客存在的贸易之神，并不具备改变局势的能力。
杜彻娜眼见不详的血光重新铺洒于大地，没有半分畏惧。
伊登虽然只有老萨克斯顿公爵通过珍贵奇物“通明之盔”赋予的低级“至高链接”天赋，但他自身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生物实力的巅峰阶段——以太阶。
生物实力的提升相较于“神圣链接”这样的稀有天赋而言对神降的帮助并不明显，但伊登自身那几乎站在人类巅峰的力量足以确保杜彻娜在“使用”他的时候不必顾虑太多。
祂真正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隆——
隆——
浓郁的生机从被金黄麦田覆盖的集会广场旁一棵并不起眼的小树上猝然迸发。
这棵树木开始疯狂地生长起来。
它以惊人的速度向上伸展出无数分支，向下蔓延交错的根系，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撕裂大地。
广场的地面被破出一道道裂缝，裸露金芒浸染的土壤。
三米、五米、十米.
树木的生长似乎没有尽头。
土地开始颤抖起来。
本就碎裂的土壤愈发残破，断裂的痕迹在交错间形成一幅可怕的画面。
崩裂的大地无法承受这棵疯狂生长的巨树，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宽。
土地开始分崩离析，像是被揉碎的纸张般无力。
一股浓烈的土壤气息弥漫开来，与那被金黄麦田阻隔的澎湃血浪中的血腥气味格格不入。
最终，当这棵树木狂暴地生长到近五十米，高度甚至与丰饶城堡的主塔楼齐平时，恐怖的进化才终于停了下来。
整棵巨树高耸入云，粗壮的主干宽数十米，枝叶茂密如一片墨绿之海。
它庞大的树干上延伸出数不胜数的分支，以肆意而有力的方式铺展开来，将天际的血阳阻隔在外。
每一根枝干都无风自动，毫不掩饰那刀刃般锋利的叶片
这棵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树犹如不可撼动的堡垒，让人望而生畏。
这，就是丰饶力量的杰作！
哗哗哗——
杜彻娜意念一动，这棵神赐巨树立马爆发出海浪般的清脆响声。
无数的叶片顺势断落。
它们在金色光芒的指引下，化成了一道震天动地的璀璨风暴，向着李奕袭去！
轰——
两座岗哨只是被风暴外围的利刃之浪卷过一瞬，就崩解倒塌。
饱满麦穗的神术多以控制能力出名，但这并不代表，饱满麦穗的神职者们就没有掌握可以用于攻伐的神术。
更不代表身为丰饶之神的杜彻娜，缺少摧毁敌人的手段！
轰隆隆——
激荡的风暴与滔天的血浪相撞，竟产生了雷鸣般的轰击声。
血液被裹挟进风暴中，不断侵蚀巨树叶片的同时，也被那神性的叶片吸收，摧毁。
淅沥沥——
大量的血液和残破的叶片被抛洒出来，落在血潮覆盖的残破大地之上。
整个集会广场已经被两位神明的交锋摧残得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某个瞬间。
被贸易之神占据的培德罗神色突然一动。
看来，结果已分。
下一秒。
随着最后一波血浪被枝叶的风暴所撞开，那汹涌的血海平息了下来。
这没有出乎贸易之神塔勒可孚的预料。
当然，今天出乎祂预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这一次判断的准确并未令祂有分毫得意。
祂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看复苏的礼仪之神了，却没想到，这个礼仪之神的力量比祂想得还要强大，竟能与丰饶之神交锋一时而不落下风。
不过，礼仪之神到底在百年前也还只是个对秩序之神唯唯诺诺亦步亦趋的【弱等神】，纵然大改教义之后获得了新的力量，甚至还晋升成了【中等神】，也很难在面对丰饶之神这样岁月悠久的【中等神】时有取胜的机会。
硬要说的话，像这种莽撞但又有些实力的神明，倒很适合作为盟友。
塔勒可孚更加确信自己之前让人去交好那个黑衣之礼是明智的选择。
当初用借刀杀人的手段处理掉了沃土之神的教会，最后却被这个礼仪之神的教会捡了个漏。
祂本可以选择继续处理掉黑衣之礼，但最后之所以还是决定不提此事，反而与礼仪之神结为盟友，就是因为祂从“塔列克”城内的诸多信徒的各个视角观察了礼仪之神的那个叫伊格的使徒。
最终判断黑衣之礼和其背后的礼仪之神已经较百年之前的“高贵礼赞”时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实证明，祂是对的。
眼下的局面，或许又需要祂再做一次选择。
然而，就在贸易之神思考是否要出手保下礼仪之神的时候，事态又发生了令他无比错愕的变化。
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如同凡人一般震惊不已。
李奕的宣告，并不是“咒言”那样浅薄弱小的东西。
平息的血浪只不过是一切开始的序曲！
李奕凝视着击溃血浪的风暴，像是要拥抱风暴一样张开了双臂。
狂涌的气浪吹起了他的黑发，猩红的双眸中，血意狂乱。
轰隆——
雷霆般的轰鸣乍响，一时竟压过了风暴的声浪。
地面以前所未有的剧烈幅度震动起来。
轰隆隆——
恐怖的震动声接连响起。
在广场所有神明不可思议的目光的注视下，丰饶城堡的主塔楼
升腾而起！
巨大的塔楼被拔离地面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崩裂声。
那些坚固如铁石的底层墙壁和柱子，在这一刹那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直通天际的主塔楼一动，整个城市都被掀起来了一角。
无数建筑物、树木和道路在这骇人景象面前颤动着。
早已因血日而六神无主的贝尔斯塔德居民们在城市的各个地方惊恐地感受着大地的颤动。
他们能隐约意识到污秽的太阳正以某种方式扭曲他们的心智，能直观感觉到城市大地的震颤。
但他们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神明的庇佑。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神明的情况也并没有比他们好上多少。
此时在丰饶城堡，李奕将展开的左臂向上挥动，如同乐队的指挥一般，驱使那座被蛛网般的血色纹路攀围的宏伟石塔向前方冲坠而去。
轰——
利刃的风暴根本无法阻挡这遮天蔽日的塔楼，被它轻易地冲溃。
它最终的目标，是那金光璀璨的巨树
和树下的丰饶之神！
毁天灭地的气势让在场的许多神明都不禁胆寒。
而李奕望着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隐隐出现几分怯色的杜彻娜，只是淡淡地重复自己先前的预告：
“死于.”
“石棒！”
感谢阿撒日常摸鱼中、书友20201005183020114、书友20230802002938946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