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师门越近，风月宛就越忐忑。
原因无他，她历练的时间超时了。
远远就看到钟离默穿着那一身标志性天青色道袍站在大门前，风月宛扶额。
就知道瞒不过师父，晴天碧海的面积不大，几乎时刻笼罩在师父的神识下，只怕她一进入师门范围，师父就在等她了。
“师…师父……”风月宛几乎是一步一挪到大门前，向钟离默行礼后，期期艾艾地开口，“弟子…回来了……”
钟离默看了风月宛数息，才轻轻地说：“回来就好。”
说完，转身进入门中。
风月宛在原地局促了一会儿，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
“师父，弟子晚归有内情，请听弟子细说……”
风月宛把自己历练期间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你……”钟离默话锋一转，“为师知道，你晚归必有原因。伤势如何了？”
“弟子伤势无碍，修养一段时间即可。”
师徒二人陷入无言的微妙气氛。
风月宛踌躇半刻，还是问了出来：“师父，我发现白虹诀和九曜垣的剑术有很多相似之处……”
欲言又止的话语，代表了风月宛心中的不安。
钟离默沉默了半晌，才说：“白虹诀脱胎于九曜垣的九岚杀，自然非常相似。”
“这样不就是偷学九曜垣的功法吗？我发现自己用的剑法和九曜垣很像后，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出手了……”
“无妨，九岚杀在九曜垣也非顶级功法，这种等级的功法是允许随着姻亲关系或者其他关系流传出去的。”
时醒证实了这种说法。
风月宛问：“可是师父，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三十年前，为师曾与当时名动一时的夏清歌和东方野相伴游历。当时为师虽然是元婴巅峰的修为，但因为是散修，没什么像样的功法，夏清歌便把这套功法交给了为师。”
【你师父的话里有两个很大的漏洞。第一，夏清歌我确实知道，但他们关系要好到什么程度才会送出功法。据我所知，九岚杀虽然允许外传，但也属于在外流通的功法中比较不错的。
第二，既然是正当赠与，他为何又要把九岚杀改成白虹剑。】
风月宛当然不喜欢时醒这么阴谋论自己的师父，可他说的句句在理。再加上以前自己偷溜下山，师父都要好一阵念叨，这次自己历练没有按时回来，还受了伤，师父竟然没有追问。
这实属反常。
风月宛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九岚杀既然是那位夏前辈送给您的，您为何还要修改？”
钟离默似乎回想起什么不愿回忆的事，眉眼间蒙上一层忧惧：“因为…夏清歌和东方野被追杀了……我担心被九曜垣找上，也担心像他们一样被追杀，躲了起来。”
顿了顿，钟离默自嘲：“能被宛儿这么轻易看到破绽，想来为师果然没有什么剑道天分……”
“啊？”风月宛连忙说，“没有的事……”
她又不是自己看出来的，是时醒看出来的。
而且，就算是那些九曜垣弟子本身，不也没发现端倪吗？
“为师……”
因为回想起尘封多年的往事，钟离默的情绪有些低沉，他几次想询问风月宛什么，似乎又难以启齿。
“宛儿，你…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人成为你的师父是一种耻辱……”
风月宛这才发现，师父这时的样子，就像师弟师妹小时候犯了错一样，坐立难安。
她直起身，走到钟离默面前跪下，端正地行了一个跪拜礼。
“弟子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只要师父一直这样，就永远是弟子的师父。”
钟离默看着这样的风月宛，向来温和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
他扶着椅子两边的扶手起来，仿佛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宛儿，你说……为师是否十分卑劣？”
“师父何出此言？”风月宛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您的做法虽然在道义上是一大污点，可说到底也就是被人骂一句胆小鬼的程度。可您既没有背叛他们，也不是您追杀的他们，何来卑劣之说？”
钟离默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从自己那没什么“见识”的大徒弟口中听到。
那一瞬间，钟离默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师父……”
【别打扰他，】时醒突然出声，【他应该是顿悟了。】
风月宛马上噤声。
时醒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师父的说辞看起来说的通，实际上经不起仔细推敲。他应该还隐瞒了一部分东西。】
不过，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只看风月宛自己能不能接受。
“我相信师父绝对不是那种心机小人，师父一定有自己的隐情。”
这不仅仅是因为师父对她的养育教导之情，还因为上一世魔修进攻时，是师父舍身自爆才为他们争取了逃脱的机会。
钟离默的顿悟没有持续很久，大约一刻钟就清醒过来。
他像往常那样摸了摸风月宛的头：“宛儿，为师有所顿悟，近期要闭关突破化神，你既然回来，照顾好师弟师妹。为师出关前，任何人不准再私自离开师门。”
“弟子明白。”
看着钟离默的背影，风月宛叫住了他：“师父……”
钟离默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嗯？”
“呃……弟子预祝师父顺利进阶。”
“嗯。”
***
回到自己的小院，风月宛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热情的师弟师妹们包围了。
“师姐，你怎么没按时回来啊？”
这是忧心忡忡的应花晴。
“师姐师姐，外面好不好玩？”
这是被压着修炼了半个多月，现在一身反骨的穆天涵。
“师姐，你有没有受伤？”
这是应无尘。
风月宛费了好大劲才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
“没按时回来是因为机缘巧合下，我进了内围，时间上来不及。
“三师妹，外面一点都不好玩，有很多欺软怕硬的家伙，以你的修为，出去就是受欺负的对象。
“还有，我是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修养几日即可。”
回答完师弟师妹们的问题，风月宛笑得人畜无害：“好了，你们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我检查你们这半个多月的修炼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