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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否开始当文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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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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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家归途的马车上,气氛沉静。 盛老太太闭目养神,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明兰靠着车壁,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思却如车辙般辗转于余府那片香雪海。 “那沈家姑娘……沈青蘅,她今日的举动,究竟是何意?” 明兰攥着手里的帕子,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丝线,心中暗忖:“吏部左侍郎沈巍的嫡次女……她父亲沈巍大人,听闻是务实干练的能臣,近年来颇得圣心,在官员考绩上话语权颇重。只是……” 她秀眉微蹙:“申家伯父似乎与沈大人在朝政见解上颇有分歧,时有龃龉。申礼是阿弟至交,若沈家真有意结亲,阿弟夹在其中,岂不两难?” 明兰深知弟弟与申礼的情谊,更清楚申家在清流士林中的地位,沈家这条线,看似锦绣,内里却可能牵扯着复杂的朝堂脉络。 “只是可惜了嫣然姐姐。”明兰的思绪又飘回余嫣然身上,想起她在廊下那惊鸿一瞥间的羞涩与匆匆离去的单薄背影,以及席间提及婚事时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带着失落与了然的愁绪。 “若无小七,我与嫣然姐姐,处境倒也相似,同是庶出,亦无生母,只有孤零零的一人在,婚事前程皆系于他人之手,身不由己。” 物伤其类,一股淡淡的感伤涌上心头,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自己好在还有个兄弟在,明兰心中暗自感怀。 “祖母,”明兰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斟酌着词句,将焦点引回余阁老,“余阁老今日单独宴请小七,又赠以"松烟"古砚……” “……这份厚意,当真是看中了小七的才学人品,欲结秦晋之好么?” 她刻意避开了沈青蘅,只提余阁老,但心中对那块象征传承的古砚分量犹疑不定,不知这份突如其来的看重,对弟弟究竟是福是祸。 盛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如古井,仿佛已看穿了孙女心中纷杂的念头。 她并未直接回答关于余阁老的意图,而是缓缓分析道:“权哥儿这孩子,心有大志,如潜渊之龙,其路注定崎岖坎坷,非坦途可行。” “嫣然那丫头,温柔娴静,是朵精心培育的名花,养在余阁老府上的暖房里,风霜不侵,雨雪不沾。” 盛老太太语气带着对余嫣然的怜惜,但关乎自家孙儿的前程与终身,她的话语冷静而现实,“余松年宦海沉浮一生,何等老辣?他今日之举,与其说是择婿,不如说是……为这清流文脉,寻一个他看得过眼的托付之人,觅一株他期许能在未来风雨中依旧挺立的青松。” “强求不得,便是无缘。”盛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阅尽沧桑的了然,“长权有他的路要走。” “这方"松烟",是余阁老对同道后辈的期许,是他对"持身以正,守心以诚"之道的最后寄望,或许……也包含了他对未能结缘孙女的一份遗憾与告别。” 她看向明兰,眼神意味深长:“至于沈家小姐……她父亲沈巍位在吏部,权柄关键,是各方都想拉拢或提防的人物。” “位沈小姐今日的言行,是少女慕艾,还是其父某种未可知的示意?眼下皆难定论。权哥儿春闱在即,这才是头等大事,这些枝节,且待金榜题名之后再观后效不迟。” 盛老太太最后沉声道:“眼下,祖母只愿权哥儿真能持此砚,秉此心,不负所学,不负此身,于春闱之中蟾宫折桂,为我盛家光耀门楣!” 至于姻缘,老太太心中已有了更深的思量,绝非余、沈二家此刻能定。 她老人家暗自想道:“依着紘儿的性子,对余家怕是也存着几分疑虑。” 余正浩之事虽未明传,但是凭借盛紘兄谨小慎微的本事,他还是能够察觉到其中的某些不对劲,甚至,盛紘还曾在盛老太太赴宴时隐晦地提过此事。 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何盛家对余阁老的“看重”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热切。 马车辘辘前行,将余府的梅香、沈小姐审视的目光以及暗涌的机锋,都远远抛在了渐沉的暮色之后。 …… 盛长权捧着那沉甸甸的紫檀锦盒,随着盛老太太与明兰回到寿安堂。 待到祖孙三人坐定,奉上热茶,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盛老太太方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直直看向盛长权。 “权哥儿,”老太太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余阁老……待你如何?书房之中,可还融洽?” 盛长权将锦盒恭敬地置于老太太身前的案几上,神色沉稳,将书房对答、余阁老考较、赠砚以及改口称“小友”的细节,一一清晰禀明,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叙述他人之事。 盛老太太静静听完,目光落在那方古朴厚重的“松烟”古砚上。 她伸出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砚身温润冰凉的质地,感受着那沉淀了时光与文人风骨的厚重。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洞察世事的睿智:“余松年……这是把他对清流风骨的最后一点念想,把他毕生坚守却终将退场的道统,托付给你了。” 回到府中,她言语间也少了几分顾忌,直接点破关键:“称你"小友",是前辈对同道后辈的极高看重,亦是……一种无声的诀别。” 盛长权微微垂首,敛目道:“孙儿明白。” “明白就好。”盛老太太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外表,直抵内心,“他赠你此砚,望你持身以正,守心以诚,书锦绣文章,开清正之风。这份期许,其心可鉴,其志可嘉。” “但是,权哥儿,”老太太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带着历经世事的告诫,“你需更要明白一点!余松年其人,清流风骨浸润一生,最是推崇品性纯粹、心无杂念的君子之道。” “他今日欣赏你言语间流露的"正"与"诚",改日若知晓你为家族存续、为前程功名、为护住你想护之人,不得不行些权宜之计,用些非常手段,甚至卷入他眼中所谓的"浊流"纷争……” “他这份今日的看重与期许,恐怕顷刻间便会化为深深的失望,乃至……” “忌惮与疏远!” 老太太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余阁老内心的权衡:“他那孙女余嫣然,是朵被呵护得太好的娇花,经不起你路上必然的风霜刀剑。余松年今日设宴,怕是早已从你眼底深处那不属于少年人的深沉与锐利中,看出你并非嫣然良配。” “这方"松烟",是他赠予他心目中未来清流砥柱的临别之礼,而非结两姓之好的信物!” 盛老太太结合孙子的描述,一针见血地剖析了余阁老赠砚的真实含义。 盛长权沉默。祖 母的洞察力与对人心世情的把握,与余阁老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因血脉相连而更加犀利。 最关键的是,盛长权内心的判断,与祖母所言不谋而合。 “权哥儿,”盛老太太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饱经沧桑的穿透力与殷殷期盼,字字千钧,“你要记住祖母今日的话!” “生于这世上,尤其是生于盛家这等根基尚浅、门第复杂、内里并非铁板一块的门户,很多时候,路并非只有一条!更非余阁老所推崇的那般纯粹黑白!” “清流之道,高洁清名,令人敬仰,自然要争!” “春闱在即,这是你鲤鱼跃龙门的战场,是你践行所学、博取功名的第一关!” “你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以这"松烟"古砚磨墨,写出力透纸背、锦绣辉煌的文章,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金榜题名之路!” “这是你立足朝堂、实现抱负的根本!祖母对你寄予厚望!” “然则,”老太太语气加重,目光灼灼,“若只知清流,不知变通;只懂文章锦绣,不懂人心鬼蜮;只会高谈阔论,不会权衡周旋、借力打力;该用手段护身、护家时却犹豫不决,自缚手脚,那便是迂腐!便是取死之道!” 说到这里,盛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你父亲优柔,林栖阁那位手段阴柔,盛家内宅尚且如此,何况朝堂之上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滔天巨浪?” 她紧紧盯着盛长权,仿佛要将这道理刻进他骨子里:“祖母今日赠你一言:这方"松烟"砚台,你要用!用它书写你的青云之路!但切莫被它所象征的"纯粹清流"之名所困!更莫被余阁老的期望束住手脚!” “文章要写得漂亮,功名要争得漂亮,清名风骨要护得周全!但是——” 她一字一顿! “该用手段时,切莫迟疑!该懂得借势、懂得妥协、懂得在规则内周旋时,也莫要端着那无用的清高自诩!” “记住,只要心中那杆秤不失,守住为人的底线,守住盛家的根本,手段权谋……不过是助你披荆斩棘、护住你想要护住之人的利器!是你在这荆棘路上行走不可或缺的傍身之物!” “春闱,是你的龙门,也是盛家改换门庭、摆脱如今不上不下尴尬局面的关键一跃!容不得半点闪失!”盛老太太的声音斩钉截铁,“祖母望你,既要如这"松烟"磨出的墨,色沉质厚,力透纸背,于科场之上写出惊才绝艳的文章,博得功名,奠定根基!” “同时,更要心思玲珑,眼光放远,如那执笔之手,该稳时稳如泰山,下笔千钧;该变时灵动如蛇,因势利导,于无声处听惊雷!文章之内显才学,文章之外显格局!如此文武兼备,刚柔并济,方能在这纷繁诡谲的世道中,为你自己,也为整个盛家,搏一个真正的、牢不可破的立身之本、安稳前程!” 盛长权迎着祖母锐利而充满期许的目光,心中激荡。祖母的教诲,剥开了清流理想的光环,直指生存与进取的核心。 他离座起身,整理衣冠,对着盛老太太深深一揖,动作沉稳而庄重:“祖母金玉良言,振聋发聩!孙儿……谨记于心!必不负祖母厚望,于春闱之中,竭尽全力,为盛家争此一席之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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