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贵清的住房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示。
原菜园的办公用土坯房分配给了熊贵清。
关于户主的问题，原是有争议的。
按照规定，应该以熊长禄的名义申请。
可那样的话，原先熊家的房子就要被收回。
这对熊家来说是不愿的。
一是住习惯了。
这里有熊贵清的童年和少年，他不可能轻易的舍弃。
二一个是这是东头第一家，天然的具有东边荒地的使用权。
如果房子没了，那么熊贵清的猪舍和府属建筑就占了别人家的菜园子。
所以土坯房的申请就用熊贵清的名义。
这样两不耽误。
只要分场领导能通过就行。
王福林当然不会阻止，他欣然签字，其他人也得给点面子。
现在的熊家可不是以前的熊家，这些人都是人精。
王福林还带着相关人到了现场查看。
房子占地不小。
坐北朝南，东西长五十米，南北跨度八米。
东头三间是办公室，如今还能用，而西边一溜四间库房，这年久失修，部分墙体已经垮塌了。
还有巨大的裂缝出现。
因为是二十年前的老土坯房，也没有维修的价值，因此分场好真不知道留着干啥？
现在就是维修，难道还要先去脱土坯？
现在都用红砖了，用砖维修还不如重新建盖呢。
保障职工住房也是单位的职责。
如今职工住房不能住了，分场得负责维修吧？
那维修材料必须是计划内建材啊！
于是，王福林根据有关政策和自己的职权，向场部物资科打了报告，需要计划内红砖多少，水泥多少，钢筋多少，木料多少。
他是按照七间房申请的。
因为西边的房子一扒，东边的三间也得倒。
不重新建盖是不行的。
这也算是王福林对熊家的照顾。
当然也是符合政策的。
要知道计划内和计划外的价格完全是天上地下。
比如计划内的统配普通硅酸盐水泥425号，袋装56块一吨。
计划外呢？
至少要120一吨。
比如计划哈产平板玻璃，2毫米厚度，10平方32块。而其他小厂不得高于20块。
计划外则翻倍。
现在正是价格双轨制兴起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公司遍地开花。
就在这计划内计划外来回的倒腾。
有计划内物资指标谁要计划外啊？
可三分场递交的申请计划内物资的报告如石沉大海，没了动静。
到了3月12号，植树节了，还没消息。
在分场西侧的荒地上，三分场的团员青年和小学的师生都在挖坑植树。
分场的领导也在现场。
熊贵清把手里的铁锹插在土里。
来到主任的身边。
他掏出香烟来，递给王福林一支。
王福林把烟夹在耳朵上，说道：“报告是打上去了，可一直没动静，明天我上去问问。”
这事是他答应的，也是他经手办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动静，他也奇怪。
这几天，气温已经回暖了。
中午开化，早晚还在上冻。
春耕的准备已经开始了。
有个别的田地已经积雪消融了，田地里黑黝黝一片。
潘春梅过了元宵节才走的。
刚走了几天，熊贵清就想去看她了。
可家里的事越来越多，他也不能总往北安跑。
第一件事，建盖菜园房子的建材到现在还没落实，他有点不放心。
第二件事，新猪舍要动工了，这两天正在找人呢。
第三件事，月底这波三江白又能出栏了。
今天植树节，他来凑個热闹，也是跟王福林聊聊备料的事。
按照熊贵清的想法，计划外就计划外，反正去年猪舍该备的料也备好，都是计划内的。
只是当时没有购买钢筋水泥。
得到王福林的答复，熊贵清坚持到了下午，就提前走了。
他家里还有事。
去年，他建盖猪舍的时候，用的是分场的人。
他们长期给职工维修家属房，有经验。
今年熊贵清打算还用他们。
主要原因不是他们技术有多好，而是不用会得罪人。
去年你用了，今年你为啥不用？
这就得罪人了！
他回家换了身衣服，又穿上棉胶鞋，往瓦匠大工史老二家去。
史老二是现在仅存的，还活跃在三分场建筑市场的大工了。
大工就是师傅的意思，技术过硬，能独当一面的人。
史家住在家属区西北角。
与熊家正是一西一东。
一进院子，被他家的老狗一顿咆哮。
熊贵清只能站在院门口喊。
“史师傅，史师傅！在家吗？”
“来了，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推门出来。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谁。
“熊家小子？”
“今年的猪舍还得你领头啊！”
“哦，进来说，进来说。”
老史上去跟他家的老狗一脚。
“别叫了。”
老狗呜咽了一声缩进了狗窝里。
熊贵清指着狗窝喊道：“看住了，别出来。”
老史用腿在狗窝门口挡着，说道：“没事，你快进去。”
史家很简朴，比熊家好在有收音机，家里拾捣的还算整洁。
两人刚坐下开了个头，他媳妇儿就从隔壁回来了。
“这是熊家小子？”
“是我。”
“稀客啊！”
“我找师傅帮忙。”
“赶紧倒茶。”
老史烦媳妇打断他们的谈话。
史家婆娘扭着屁股去沏茶。
“师傅，我家去年的猪舍你是领头干的，今年还要建三个一模一样的，没问题吧？”
“呵呵，只要有材料就没问题。”
“三栋猪舍得抢在雨季前完工，小工你得多请几个。”
“这你放心，只要人手够，这都不是问题。只是这人工费？”
“你说多少？”
“大工5块，小工3块。”
“行，就按你说的办。”
既然史老二领头，下面的其他工种就由他出面了，熊家不管。
熊贵清还没到家，史老二就出门了。
他要召集一批人，这几天就要动工了。
要知道，越早开工，他们越早拿到工钱。
第二天下午，熊贵清正带着史老二在工地上转悠，讲着三栋猪舍的位置。
分场大喇叭就喊他去办公室。
他暗忖，是不是王福林回来了。
又跟史老二交代了几句，他就往办公室去。
史老二又在工地上转了一阵，这才走了。
刚进王福林的办公室，就见他脸色难看。
熊贵清赶紧问道：“主任，是不是有麻烦？”
“唉！”
王福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熊贵清说道：“计划内物资的申请被驳回了。”
“为啥？”
“说现在计划内物资紧张，要先紧着农场重点工程来，你家这栋房子，怕是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熊贵清宽慰道：“主任，计划外就计划外，不行去北安看看，只要花钱都能弄到。”
“是倒是这个理。”
王福林脸色依然不好。
“可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啊！”
王福林收口不谈了。
“那你想办法吧，你自己出钱翻建以后，分场不再收取租金了，这就算你自己的私房了。”
“行。”
熊贵清还求之不得呢。
这会儿农场的私房可不多，大多都是公房。
在前两年，为了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
北安农场管理局出台过政策，允许职工个人出资一半，农场承担另一半，建盖家属房。
后来又出台了职工个人了贷款一半，自筹资金一半来建盖住房，只是没有明确房子的权属。
因为这会也没有房照。
王福林知道熊贵清有钱，所以也就不再争取计划内物资了。
这样，这房子可就是熊家自己出钱建盖的，属于私房无疑。
熊贵清又重新上交了一个申请。
理由是，分场无法维修土坯房，同意熊贵清个人出资在原有规划上翻建房屋，分场不再收取租金。
分场同意，上报到基建科。
基建科也得同意！
不能让职工睡大街啊！
其实，王福林心里有些话还是忍着没说。
熊家的计划内物资是被物资科扣下了。
理由当然是冠冕堂皇的，有理有据，别人都挑不出毛病。
一开始，王福林还奇怪呢。
三分场作为南北河农场的一个重点分场，在物资供应上都是重点倾斜的。
咋会出现这个情况呢？
如果真是物资供应紧张，那德林申请的维修俱乐部的申请为啥批准了呢？
这就是明显不合理的地方。
带着疑问，王福林一打听，终于知道了拐弯抹角的原因。
原来就是自己给熊贵清介绍对象的事没成，人家女方不干了，要给熊家和他点好看。
王福林气的脸色铁青。
最后他还跑去问了鞠行长。
相互一印证，就是物资科当家人搞的鬼！
可这种事毕竟不光彩，他咋跟熊贵清说？
也只能忍了。
当然，老曹也只能在这些小来小去的地方使使绊子。
像影响农业生产的物资他是不敢扣留的。
他不跟熊贵清说，小熊同志也不知道。
他已经跑去了北安，寻找钢筋水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