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贵清他们赶回三分场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好在猪场有几个人在值班，加上熊家人，大伙一起动手，煤炭就卸在了饲料间外的煤场里。
昨天，熊长禄就找何献超出了车，把王福林给的5吨煤拉了回来。
今天的37吨煤又卸在了这里。
卸完车之后，有人拿着竹扫帚上了车厢，还给车厢仔细的打扫了一遍。
没法，不是为了车干净，而是为了多点煤。
熊家的煤场里一下子就起了一座煤山。
42吨煤炭，想想就不得了。
卸了车，司机师傅喝了杯热水，上个厕所就走了。
这年头当司机也不容易。
这几天，熊家的动静有点大。
先是拉回来几十吨的苞米，后又拉回来几十吨的煤炭。
要说，现在最紧张就是煤炭。
一到冬天，这玩意就紧俏的很。
到处是走关系开条子的人，就是为了家里能买到几吨煤。
像熊家这样一次性饲养400头猪的猪场，冬季燃煤是必不可少的。
可他家毕竟是私人养猪专业户嘛，连猪场都不算，因为没有营业执照。
就算有执照也没用，不可能把他家划进计划内，燃煤的供应更不可能。
这也是熊贵清早早就找王福林弄煤的主要原因。
可事与愿违。
作为老百姓，资源都不在自己手里，必然要想办法去弄资源，这就得溢价。
熊贵清用手电筒来回的照着煤山，老爸老妈抱来了砖头，要在煤山脚下围上一圈，目的就是怕不小心把煤粉踢的到处都是。
围就围吧。
众人一起动手，在煤山下围了一圈的砖头。
又拿来了苫布给煤山盖上。
目的就是遮挡风雪。
风会把煤粉吹走，雪会增加煤炭的水分，或者把煤炭冻上，这就影响了煤炭的使用。
“明天就改用煤吧，试试咋样。”
“嗯。”
老爸点点头。
第二天，这堆煤山和院子里的苞米山一样，迅速的在三分场轰动了。
这個消息当然也传到了王福林的耳朵里。
他叹了口气。
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他想要的。
当初他确实好心，想帮着熊贵清弄点煤来，可谁想出了意外。
别说给熊贵清弄煤，就是办公用煤也不多。
一问情况就是煤炭紧张，先凑合一下，等年后再说。
王福林虽然心里隐隐有所觉，可也不敢肯定。
联想到年初上报计划内建材的事，难道三分场被针对了？
跟农场领导反映，却惹来了一顿批评。
“你这个老同志，思想觉悟有问题啊！现在物资紧张谁不知道？你三分场就不能克服一下？”
如今，熊贵清从北安通过关系弄到了煤，两厢一对比，高下立判啊！
自己真的跟不上形势了吗？
熊贵清一早起来，神清气爽。
冬天的燃煤一解决，他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自家有20吨煤就差不多了，如今有42吨，应该考虑一下潘家和……王福林家了。
考虑潘家很正常，自己老丈人，送两吨煤去也是应该的。
至于王福林家么，则更有讲究了。
别看王福林是分场主任。
办公室都在烧锅炉了，可他家和职工们一样，也只能烧木头。
煤炭是紧俏物资，不是想往家拿就能往家拿的。
你看他能给熊贵清批条子，把煤卖给他，可他却不能往自家拿，拿了就是犯错误。
作为一个老革命，老党员，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熊贵清恰恰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给他送煤去。
熊贵清让雇工往麻袋里装煤，抬到三轮车上。
他推着三轮往潘家去。
一到院门口，他就喊道：“婶，婶，在家吗？”
大冬天的倪桂花又不会打麻将，不在家去哪儿？
熊贵清一招呼她就出来了。
“哟，贵清啊，你这是？”
“婶，我昨晚拉了点煤回来，给家里送来几麻袋，先用着，不够了再拉。”
“哎！”
倪桂花乐得嘴都要歪了。
老话咋说的？一个女婿半个儿，这话不假！
倪桂花转头对着屋里喊道：“老潘，老潘，快来搭把手。”
老潘今天休息，听见喊声就走了出来。
熊贵清跟老丈人打了招呼，两人就抬着麻袋往院里走。
一麻袋能装一百多斤的煤炭。
这一车熊贵清装了四麻袋。
把这些煤卸在了院里。
老潘问道：“家里够用吗？”
“够了，有四十多吨呢。”
“哦，这么多啊！”
“我再去拉四袋子来。”
两人把麻袋里的煤炭倒出来，抖了抖麻袋，扔在车上，一起往熊家去。
熊贵清小声的跟老潘说了这两天弄煤的经过。
老潘听了连连点头。
到了熊家，又装了四麻袋。
倒不是熊贵清舍不得，而是这个三轮装不了太多，否则轮胎受不了。
老潘跟女婿一起推着三轮往家去，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尤其是看到这个三轮，更是让他想起了很多过往。
想起当初为了三轮的事，闺女还跟自己起急，现在想想恍如昨日。
把这四袋煤炭倒出来，老潘说道：“行了，够用一阵子了。”
“行，叔，用完了再拉。”
老潘问道：“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我给主任家送两车，他家也没有煤。”
“嗯，也是，家里有煤，给他点也行。”
王福林的为人在三分场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做事踏实公平，人不坏，也不欺负人。
从来没给自己谋过啥好处。
熊贵清回去装上四麻袋煤炭，就往王福林家去。
王福林去上班了，只有老太太在家。
熊贵清只说家里有煤了，给他家送点来，取暖用，其他话也没说。
一连送了三趟，差不多有一吨二三的样子。
至于何献超和于慧勇，他就没有送。
有些事要适可而止，烂好人或者圣母是要不得的。
当然，他们两家是舍不得烧煤的，也弄不着，一直是烧木头。
家里的锅灶炉子都没法烧煤。
你突然主动的送去，反而给人家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或者人家心里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自己就没必要出去显摆了。
中午，王福林一回家，就见院里堆着煤炭。
他眉头一皱。
进屋就问老伴，这是咋回事。
“熊家送来的。”
“熊贵清？”
“嗯，就是这小子，他说家里有煤了，送点煤过来给咱家取暖。”
“哦。”
王福林心里一下子就翻江倒海起来。
煤炭再是紧张物资，可对王福林来说，自家用点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他不能那么做。
如今是熊家送来的自家煤炭，就另当别论了。
想想自己答应给人家办的事没有办成，现在还倒过来给自己煤，这滋味有点复杂。
他倒是没去想这是不是熊家来羞辱他之类的。
谁家吃饱了撑的，用钱来羞辱别人啊？！
这是煤炭，有钱都买不着的紧俏物资！
“呵呵，这小子，有意思。”
王福林咧嘴笑笑。
看样子，熊家小子还是会做人啊！
熊贵清回到家，去了饲料间，他要来看看今天木改煤的情况。
轰轰轰……
整个饲料间发出了比烧木头时更大的声音。
这是18米高的烟囱在起作用。
灶台里的煤炭燃烧时发出了蓝色的火焰。
饲料间里蒸汽缭绕，1米开外看不见人影。
大锅里散发着粮食的香味。
有专人拿着铁锹来回的走动，不时的翻动着铁锅里的猪食。
他蹲下低头从灶坑门处往里看。
灶坑四壁的铁水管被火焰烧的发红。
起身再看锅炉水箱，里面的冒着大股的蒸汽，水花翻滚，明显已经开了。
老潘和熊长禄也在查看情况。
今天是第一次烧煤，当然要慎重了。
“爸，叔，要不把新房的管道也开了吧，不然这么热，猪舍温度太高了，猪也受不了。”
“嗯，那就打开吧。”
老潘亲自去打开了管道的开关，一阵管道的爆响，一阵呲呲的排气声，水箱里的水位直线下降。
“加水，加水。”
有人拎着水桶往水箱里倒水。
很快蒸汽明显的减少了。
三人又去了猪舍，果然，温度有所下降。
当三人来到新房。
这边管道里发出各种的响声。
有热胀冷缩的爆响，也有冷热气体的碰撞。
好在这边的管道也有水泵。
很快就循环起来。
新房这边原本就不是很冷，现在也没到最冷的时候，暖气一通，温度就逐渐上来了。
熊贵清父子两只能看看热闹，老潘却挨个房间的查看，每个暖气片都伸手去摸一摸。
他们在新房待了二十多分钟，室温明显的升高了。
熊长禄看着新房，对儿子说道：“这房子没有人气啊！”
“搬过来就有人气了。”
熊贵清答道。
“你们不是要明年结婚吗？那就明年再搬吧。”
“我们可以先搬过来住吧？”
熊贵清说道。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结婚有一间婚房就行，没有必要结婚的时候，才搬家啊！
“这个……”
其实，熊长禄也是这个打算，就是有点不好开口。
他也担心亲家这边有啥说法。
老潘正好出来，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
“先乔迁，以后他们结婚再说结婚的，也不能因为他们一直不结婚，这边房子空着啊！那不是放坏了嘛！”
老潘倒是通情达理。
如果孩子们年前结婚，那就一起搬，也是双喜临门。
可孩子们不是说明年再结婚吗？
再有，这房子也不是孩子们单独的婚房，而是跟父母在一起过，老头老太太先搬过来过年有啥不行的？！
“那亲家没意见？”
熊长禄问。
“这有啥意见？你们搬过来过年正好！他们结婚还早，不等他们。”
老潘的话，让熊长禄心里踏实了。
其实，熊长禄和余秀华为了这事，私底下嘀咕了很长时间，就是没找到机会说。
今天说通了这事，老熊心里也敞亮了。
这也是熊贵清的疏忽。
他建好了房子，想着先晾段时间，去去湿气。
可他可没想独霸这套院子。
他本就是想一家人住在一起的。
只是，他没意识到父母搬家的事。
现在提出来了，他也知道下面自己该干什么了。
选个吉日乔迁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