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海棠缓缓打开手中的卷轴。
【全真大道歌。】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膝过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
看着卷轴上那苍劲有力却又不失超脱飘逸之感的字迹，当即瞪大了一双眼睛，心中则是一阵狂喜。
出发之前师父就交代过。
古墓石室室顶的《全真剑法》并不包含心法，只有一些剑招、剑势、剑谱图等等，除非同时知晓《全真大道歌》，配合着剑招运行内力，才能发挥这门顶尖剑法的威力。
至于如何获得这门心法口诀。
可以先设法去全真教弟子聚集的所在，因为全真弟子入门之后首先学习的便是这门口诀，这应该是最简单的获得方法了。
若实在不可为就放弃便是。
孤云派也不缺那一本两本的剑法，不必强求。
原本上官海棠也是准备这么做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就提前被王重阳给发觉了，所以上官海棠心里还愁着不好行动了。
结果却是。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全真大道歌》？重阳真人……这是否太过贵重了？”上官海棠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狂喜，面上做出一个谦虚的表情来。
毕竟自己已经拿了人家的剑招剑谱了，而这心法口诀又是全真教的核心心法口诀，就算心里再想要，表面上当然也不能表现出来。
听到上官海棠的话。
全真七子才意识到自家师尊居然把全真教的心法口诀给出去了！？
面色当即变得古怪起来。
“师父，这……”
“呃……”
七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也不怪他们，但凡送点别的什么东西都行，门派功法、心法口诀、武技等等都是各门各派独有倚仗的东西，还能往外送的？
你这是欠了多大的人情啊？
这两个小丫头救了古墓派掌门的命，难不成也救了你的命了？
七人都在心中各自腹诽。
不过表面上也不好拂逆了自家师尊的面子，只能一个个憋得脸色难看。
王重阳却是捋了捋胡须。
呵呵一笑道：“这只是贫道的一点心意，送给你们尊师的，可不是送给你们的，所以你们可没资格拒绝。”
语气虽和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
正当上官海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的铁心兰也在同时翻开了自己手中的卷轴，惊呼了一声：“《先天功》！！？”
“师父曾说过，重阳真人能在“华山论剑”之中以一敌四，战胜其他四绝，凭借的不是其他，正是这门《先天功》！”
“只可惜这门功法的练习门槛太高了，所以就连他的师弟老顽童周伯通，和全真七子都没能传承下来这门武功。”
“这也……送给我们了！？”
铁心兰盯着自己手里的卷轴，满脸不敢置信之色，把朱榑之前跟她说的那些零零碎碎全部给抖搂了出来。
此话一出。
在场陪吃的全真七子，一下子把这之前《全真大道歌》被送人的事情抛诸脑后，面上齐齐露出尴尬之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铁心兰因为太过惊讶，说起话来都已经忘记要细细思考，想到啥便说了啥，但这话落在全真七子耳中就显得十分刺耳了。
你这是在点谁呢？
就算你要点我们，起码含蓄点啊，还有你这么讲话的？
《先天功》的事情，一直是他们的痛处所在，身为享誉天下的“中神通”王重阳的亲传弟子，结果连王重阳最牛逼的武功都摸不到一点皮毛，堪称奇耻大辱了。
因此，饭桌上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铁心兰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点不太好的事情，尴尬一笑摆手解释起来：
“嗯……呃……各位道长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重阳真人把如此贵重的秘籍送给我们了，太过惊讶导致语无伦次……那个……不好意思，嘿嘿嘿……”
铁心兰说起话来自不似上官海棠那般滴水不漏。
手忙脚乱地解释了一番之后。
只能尴尬地嘿嘿一笑。
倒是王重阳目光一亮，闪烁着几分惊骇之色：“铁姑娘倒是也没有说错，只是尊师的神通广大，贫道无论见识几次，都不免感慨讶然啊。”
刚才铁心兰虽然也只是说了几句话。
但王重阳从中却听到了很多。
“华山论剑”的最后一战，是他王重阳以一敌四——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他相信，黄老邪他们几个应该也不可能主动提起这么下面子的事情吧？
《先天功》的绝妙，同样少有人知。
甚至连周伯通、全真七子没办法将自己这门功法传承下来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此事自己这七个徒弟引以为耻更没可能往外说出去。
这其中的桩桩件件。
恐怕也都是孤云山那位高人靠着那可怕的“测算之力”得知的。
纵然他早接受了这一点。
此时依旧不免惊讶。
不待上官海棠和铁心兰二人说点什么，王重阳便马不停蹄地继续道：“所以这《先天功》，贫道捂在手里也是没有太大的意义，故此才想一并请二位姑娘带回去给尊师。”
“其一是聊表贫道的心意，其二，贫道私心也想着，以尊师之神通广大，他日若有机会见面，或许还能与贫道讨论一二。”
王重阳的神色极其诚恳，丝毫看不出任何作伪，况且他这个级别的立派祖师自然也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作伪。
铁心兰有些不确定地向上官海棠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上官海棠沉吟了片刻，只能站起身来对王重阳抱拳一礼道：“既是重阳真人盛情，话也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晚辈倒是还真没什么立场推辞了。”
“那便谢过重阳真人了。”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况且对方也只有百分之百的诚恳，再推辞下去倒是显得虚伪小气了。
看到这一幕。
全真七子面上的表情堪称五颜六色，五味杂陈。
倒不是因为《先天功》被送了出去，而是在意着那句“全真七子作为亲传弟子连一点皮毛都学不到”的话，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呵！这《先天功》不仅入门的门槛极高，同时，刚开始练习时若非童子之身，就算能看懂这门功夫，练起来也是速度极慢，收效甚微。”
“你们那狗屁师父能被我师父如此尊重厚待，年纪想来也不小了，还能保持童子之身？便是他真的保持着童子之身，能不能看懂还不一定。”
全真七子表面尬笑。
心中几乎已经不约而同地愤愤不平地吐槽起来了。
朱榑：啊，我确实失去了我珍贵的贞操，不过抱一丝，我不需要看懂，也不需要练。
“丫头是个爽快人。”王重阳赞赏地道。
随后拿起这桌上的筷子道：“那咱们就不耽误时间了，这顿便饭正是为二位姑娘特意安排的，二位姑娘于贫道有恩，不必过多拘谨随意享用，也算是贫道的另一番心意。”
几句寒暄过后。
众人也挥动起了碗筷，尤其是上官海棠和铁心兰二人，一路风尘仆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一桌子饭菜又极是可口，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王重阳时不时以茶代酒。
面上笑意盈盈。
不过桌子上其他七个人就显得有些食髓知味了，连筷子都没有要多抬几次的意思，心里虽然跟吃了苍蝇一样，但又碍于王重阳的的情面，不得不以茶代酒，感谢一下这两位“王重阳的恩人”。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度日如年。
上官海棠和铁心兰可管不到这些，本来这次把师父所说的机缘都全部拿到手还意外收获了《先天功》，心里就欢喜的很，食欲更是因此增加不少，全程吃了个酒足饭饱。
“多谢重阳真人款待。”
“我们师姐妹二人还有师父的交代在身，就不在此再多停留了。”
“来日若有机会，定来拜会真人。”
上官海棠和铁心兰二人红光满面地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抱拳道。
王重阳呵呵一笑：“既是如此，贫道也不好留二位姑娘了，否则耽误了尊师的交代，倒是贫道的不是了。”
“二位姑娘和尊师他日若要来终南山，贫道千里相迎！”
王重阳心结得以释放，心情同样十分不错。
临走之前。
上官海棠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目光之中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对了，我们之前上山而来，遇到了两个全真弟子，情急之下谎称是前来终南山拜师的，结果其中一个叫赵志敬的道长把我们领到古墓附近。”
“倒是还未谢他带路呢。”
“还得劳烦重阳真人转告一声。”
师父说过，赵志敬此人该杀，此人也的确该杀，只不过现在这情形倒是已经不好杀人了，此事便让王重阳自己去处理吧。
当然，面子上的话还是得说漂亮点。
全真七子顿时一脸懵逼：不是你们先擅闯禁地的么？又变成你们拜师来了？还是志敬带你们去的禁地……
王重阳自然是懂这话中之意。
谎称拜师的本意是想要先去古墓里取出三门顶尖武学，赵志敬不带去考较弟子的地方，而是把她们带去了禁地，还回来说有人擅闯古墓禁地，两个丫头的武道天赋不俗，目的可想而知。
“二位姑娘放心，贫道自会处理此事，绝不姑息。”王重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全真七子还是一头雾水：不是说要感谢么？怎么变成了“绝不姑息”？
上官海棠明白。
这是在和她们保证，必定会严惩赵志敬。
上官海棠嘴角噙起一抹淡笑，心中一定：看来这王重阳除了在感情一事上过于迟钝，在处理其他事情上还算是刚直不阿，就算对全真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也不会为了面子而护犊子。
既然如此的话……
她再次抱拳一礼：“我家师父还有最后一番话要带给重阳真人。”
王重阳伸手虚引：“姑娘请说。”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固然是武道齐修的一种路子，但若实在到了无法可解的地步，世间也有极于情者极于剑，同样不失为另外一种缘法。”
“世间诸多缘法，终究是殊途同归的。”
“况且你们道家所讲究的“无为而治”之意，讲的似乎也不是“压抑自己的本性”，而是“不妄作为，不违背客观规律，遵循客观规律而为，即无不可为”。”
朱榑知道。
王重阳头一次拒绝林朝英，是因为年少气盛的一身抱负，根本没有功夫去注意那些儿女情长。
而第二次拒绝，则是因为已经修了道家缘法，被道家那些所谓的规矩影响，执着，所以错过。
不过林朝英死后他的所作所为，又足见他心里的纠结。
这时候其实只需要一句提醒。
让他心里放下那些所谓的束缚规矩，彻底解开心结，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句提醒有没有用不一定。
但如果有用……
王重阳这么一位顶级武道高手的又一个人情，价值可就太大了。
“重阳真人，各位道长，告辞。”
把朱榑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过后，上官海棠朝王重阳、全真七子礼貌性抱拳一礼，辞行之后径直朝着山下的方向而去。
全真七子都还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完全不知道两个小丫头和王重阳都在打什么哑谜，最后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至于王重阳。
则是陷入了深思之中，双目失神，仿佛完全忘记天地为何物，此间为何处，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口中还喃喃：
“极于情者极于剑……”
“殊途同归……”
“不违背客观规律，遵循客观规律而为，即无不可为。”
“……”
“不错！”
“当是这个道理才对！情并非过错，也不当是一种阻碍……”
沉吟良久，王重阳面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猛然抬起头来，激动地道：“尊师一句话的点拨，便是连贫道的先天功也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