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上的眼珠子瞪出。
兀自带着不甘、恐惧、恨意,以及一丝不解。
早些年间,他们二人在大明江湖上凭借着一手“玄冥神掌”,如鱼得水,无人敢不敬三分。
虽也有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喊打喊杀,但终归也能凭借着越阶而战的联手绝技和一身绝妙的轻身功夫,屡屡逃脱险境。
而如今,却是至死也猜不到——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他们的信息全部抖搂了出去?
否则,朝廷就算知道了自己师兄弟二人在此。
也绝想不到自己武道实力大进,甚至联手可比陆地神仙了啊!
一下子派出来三个陆地神仙……
淦!!!
至死,鹿杖客和鹤笔翁二人心中都在怨毒地咒骂着。
只是很快他们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两颗头颅上的眼神灰败、瞳孔涣散,如秋风之中的落叶一般,落在地上后滚动几圈,失去生息……
徐达对着虚若无嘿嘿一笑:“这才两个脑袋,老虚!抓紧时间了,说不定咱还能赶上早朝呢!哈哈哈哈哈!”
虚若无漫不经心挽了个剑花:“那看谁拎回去的脑袋多。”
徐达一个起落,挥出一剑又砍下了一个头颅:“杀元人嘛,咱老徐打了这么多仗,在这件事情上也就输给过陛下。”
虚若无挑了挑眉,却是朝其他方向飞掠过去:“这些脑袋可不值钱,剩下的大宗师、宗师不多了,谁先抢到就是谁的本事!”
徐达脸色微微一变:“还真是个老狐狸!”
说完也不甘示弱。
转过身去足尖一点,锁定了一道大宗师气机,也不知是那方东白(阿大),还是金刚门的阿二或阿三……
“漂亮!”
距离玄冥二老殒命之地不远处。
范遥看着前方地面上两颗沾满血液和灰尘混合之物的脑袋,激动得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道。
又听得徐达和虚若无二人的话。
心中更是一阵热血激荡。
“洪武皇帝手下高手如云,有如此猛将,也难怪他能驱逐鞑虏,拿下这大明江山!实在是爽快!”
这绿柳山庄都乱成了这副模样,范遥当然也知道自己不用装了。
此间武道实力最强的玄冥二老已然身首异处。
三名陆地神仙高手。
这里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这还怎么玩儿?
不过下一刻。
范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激荡的神色微微一滞:“完了完了,我也是汝阳王府的门客之一,既然他们知道阿大就是曾经的丐帮四大长老之一,方东白,怕是我这明教光明右使的身份也早摸清楚了……”
“在他们眼里,我也是中原的叛徒。”
“就算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现在也是个元庭鞑子。”
“徐达和虚若无接下来的目标,肯定第一个就是我……”
想到这里。
范遥内心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绿柳山庄里,除了鹿杖客和鹤笔翁,就剩下他一个大宗师巅峰高手了,就算他现在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卧底……谁信呐!
做卧底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除了他自己之外。
没人能证明他就是去做卧底的。
想到这里。
范遥一颗心直接沉下了谷底——这是个死局!
“也罢,我自毁容貌隐藏身份,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起上点关键作用,让元庭那些鞑子无法再侵犯中原之地?”
“此次行动,汝阳王府的门客来了大半,能看到朝廷直接将此地夷平,也算无憾!”
能够自己把自己的脸烧伤,范遥本就是个狠人,而且是一个早就将生死、名利置之度外的狠人。
也因此他心中立刻就释然了。
干脆也不想着马上就要被朝廷的人摘了脑袋的事情,反而缓缓将自己面上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已经被烧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可怖面容,嘴角扬起一个坦然的弧度。
他将手中的面具随便一丢。
找了个最近的凉亭坐下,翻开亭中石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干脆在这里等人。
或者是徐达、或者是虚若无、或者是此间另外一个他没见到的陆地神仙,想必很快就要来取他项上人头了。
喝了口水,范遥轻轻咋舌了一声:“只是不知将这一切消息递给朝廷的那位义士到底是何人……无法结识此等英雄人物,这倒是一件憾事。”
紧接着……
安静。
还是安静……
随着三名陆地神仙将此处围住,绿柳山庄里无论是元庭的人还是魔师宫的人,自然都秉着求生欲疯狂往山庄之外逃逸离去,以求做个漏网之鱼。
因此,这凉亭周围此刻竟是没有一个人影。
只剩下已经开始炽热起来的日头照在草木、青石板小路上。
更远一些的地方隐隐传来惊恐的叫喊和一道道的气机。
范遥坐在凉亭下的石凳上。
有些无聊、也有些忐忑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三杯水。
然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嗯?”
“我都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找我?”
“以徐达、虚若无他们这些陆地神仙的五感,他们不可能不锁定我这大宗师巅峰高手的气机啊?我不应该早就逃无可逃了么?”
“徐达呢?虚若无呢?”
范遥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可怖的面容上满是不解之色——压根儿就没人过来!
甚至乎,徐达和虚若无的气机还在渐行渐远。
范遥现在满脑在疑惑。
是他这个大宗师巅峰高手不值钱了?
范遥站在凉亭边缘,背负双手左右踱步,时不时又不断地张望着四周,轻叹了一口气:“唉……这等死的滋味儿是真不好受,就不能给我个痛快?”
又等了一小会儿。
范遥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要不我试着跑路看看?万一跑出去了呢?”
虽说他视死如归。
但能活着,谁还想死了?
范遥踏前几步将自己的面具捡起来重新戴上,感受了一下三名陆地神仙高手的气机所在之地,锁定一处突破口,点足而起朝山庄外起落前行。
十数个呼吸的时间之后。
范遥一脸懵逼地翻墙出了绿柳山庄,左后方是徐达的气机在暴动,右后方则是虚若无的气机此起彼伏。
“我……就这么跑出来了?”
范遥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捡回了一条小命。
因此。
纵然心中万般不解。
他也暂且将一切想法抛诸脑后,立刻拔腿就跑,不敢耽误一点时间。
然而。
就在他刚刚飞度出去两个呼吸的时间。
前方居然又爆发出一道强横的武道气机……!
“哦?本王倒是没想到魏国公、信国公、虚将军手下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范遥顿住脚步。
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宗师高手的气机!”
“这气机十分浑厚,想必还不是普通的大宗师高手!”
“本王……是护龙山庄那个被洪武皇帝亲自赐了“铁胆神侯”之名的秦王?还是燕王?”范遥惊疑不定,低声呢喃道,一颗心再次沉了下来。
并非他没有信心对付对方。
作为一个大宗师巅峰高手,面对陆地神仙没有招架之力,但就算对面的和他一样是个大宗师巅峰,他也不是不能拼,不能逃。
只是这样一来。
双方必定爆发战斗,一旦出手,便会有激烈的武道气机逸散。
想不被徐达和虚若无注意到都难……
思索间。
前方一名身着红色锦袍,头戴金色纱冠的男子缓缓起落而至,伴随着游刃有余的朗笑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想,这人自然就是朱无视了。
按照计划。
徐达、汤和、虚若无从三个方向攻袭绿柳山庄,负责山庄里那些大宗师、宗师高手,以确保一个不留。
朱无视则带着护龙山庄的人手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
收割那些趁机溜出来的元庭探子,只需要注意不小心放跑个一两个就可以了,但朱无视身怀吸功大法,是很不乐意干这件事情的。
要是他能够吸上几个宗师、或者吸上个大宗师高手的内力。
岂不是血赚?
不过他身怀吸功大法的事情是个秘密,所以他也不好反驳这个安排。
现在发现有大宗师高手从里面跑出来了,此处除了几个正在奔逃、实力不高的元庭探子之外又没有旁人。
朱无视可不得开心得起飞?
不过这笑声。
在双方见面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
范遥只看到对方的脸色微微一滞,看了一眼范遥然后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眼神飘忽着朝别处看去,面上甚至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神色来。
随后。
朱无视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着劲装,正在往外奔逃的元庭探子。
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身朝那名奔逃的元庭探子追击过去,一声厉喝:“皇城脚下,你们这些蛮子还想跑?做梦!”
范遥:????
徐达、虚若无或许因为一直锁定鹿杖客和鹤笔翁,一不留神没有顾及到我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刚刚看到我了吧?”
“他绝对看到我了!”
“刚刚我在奋力奔逃,他和我离得这么近,肯定也能略微察觉到我的武道气机……”
范遥顿时满脑子都是问号,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对他视而不见???
“莫非他们早知道我是卧底?”范遥不由得在心中猜疑道。
但他很快就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卧底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就算朝廷在汝阳王府有深层卧底,摸到了一切消息,也不可能知道我是卧底的事情。”
可是他又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怪异。
先是徐达、汤和,接着又是这个身着红色锦袍、不知是铁胆神侯还是燕王的“王爷”……都对他视而不见。
“怪事情!当真是怪事情!”
范遥作为明教光明右使,也是历经江湖风雨的人物,虽然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CPU都已经烧麻了,却还是吐槽了一句之后,立刻拔腿就跑。
管他因为什么?
小命要紧。
范遥像是脚底抹油了一般,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疯狂背对着绿柳山庄的方向逃窜而去,竟发现对方果真没有追上来……
又往前奔出去两三里的路程。
范遥突然听见,耳边因为自己奔袭的风声里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叫喊:“范遥。”
随之而来的。
是一道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色身影。
范遥心头一跳,立刻警惕性地往后爆退几丈,然后才顿住身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倒不是一路过来消耗体力什么的,主要是跑几步来一个人,跑几步又来一个人,这心脏实在受不住啊。
他定睛一看。
来人身着一袭月牙白锦袍,身形颀长笔挺,虽上半张脸上戴着半张面具,但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带着一丝睥睨的漫不经心。
而这张面具。
范遥认得。
“是你!?”范遥惊叹道,眼前这人不正是昨日那个神秘高手吗?
“是我。”朱榑缓缓吐出两个字。
范遥刚想问朱榑截下他做什么,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不对……你刚刚喊的我……“范遥”,所以你果然不简单?莫非今日之事是你的手笔?”
本来他也觉得今天的事情跟昨天那老狐狸应该是没关系的。
但现在对方直接喊了他的本名……
这就很怪了!
莫非他便是那位向朝廷通风报信的义士?
“可是……你昨日不过是在水阁里喝了些酒水,中间甚至都没离开过,如何知道这么多情报?而且以你的实力,昨日为何不自己动手?”
范遥惊疑不定地问道,问题就出在了这里,这很矛盾。
朱榑挑了挑眉。
他固然是特地在这里等范遥的,但并不是为了向他解释什么的。
因此,他没有回答反应的问题。
而是从自己的袖袍之中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淡金色的古朴卷轴。
一张折叠起来,不知上面写有什么东西的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