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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娶了盛华兰开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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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去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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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的知州其实并不审案,审案的是司理院,主持的是司理参军。 审完之后,再由司法参军检出适用的法条,由判官定案,最后由知州和通判通签结案。 用李元前世的制度比较,司理院是公安局,司法参军是检查官,判官和推官是法院,不过上面还有知州和通判总揽一切。 这就是鞫谳分司制度,也是公检法的雏形,从地方到朝廷,刑狱都以此为原则。 宋三被拿住,立即转入了司理院狱,大约相当于李元前世公安局的看守所。 这种大案,司理参军安静不敢怠慢,立即提了相关人等到自己官厅。 把街上带来的证人问遍,最关键的证人李元还没有到来,安静不由有些焦急。 幕职官的地位高于诸曹官,掌刑狱的司理参军更加受判官和推官的节制,他也不好派人去催。 正在安静拿着各式公文,翻来覆去问县尉的时候,公人来报,李元终于到了。 安静出了口气,迎出门来,远远向李元拱手:“烦劳从事。” 李元回礼:“此为公事,何敢称劳!来得迟了,司理勿怪。” 安静连道不敢,把李元让进官厅,命人设座,在自己旁边坐了。 两人坐定,安静才道:“今日当街杀人命案,从事恰巧在场,想必一切都看在眼里。是以本院拿了人来,只是拘押,并未审问,更未动刑,还是先听从事一言。” 李元把自己在城门处看见的事情说了,最后道:“那个杀人的名为宋三。当时听他说,因被杀之人害他家破人亡,他在那里等了数年,才得了这个机会手刃仇人。” 安静道:“刚才的证人也是如此说,宋三是因报毁家之仇,才当街杀人。 只是我得问明白,死者是永城县的公人,一年进不了几次城,他既不是本城人士,又是做公的,如何会是宋三仇人? 此事再三不解,又问了州里与死者相熟的公人,也都说不可能有此等事。只怕是那少年认错了人。” 李元道:“我见宋三跑到死者身边时,拔刀杀人,没有丝毫犹豫。如此果决,怎么会是认错人? 他说等了数年才有这个机会,又正好与死者不常来州城对上,只是,这种事情都是我们凭空猜测,还是带犯人来问清楚才好。” 安静拱手:“因从事恰好撞见犯人做案,是以本官先押在那里,专等从事来了,一起问案。” 李元摇了摇头:“如何审案,自有规例,我怎么好随便插手?司理尽管审案就是,当我是个平常证人,坐在这里做个见证。” 州院、使院各有分掌,特别是司理参军,专掌讼狱勘鞫,不许另有兼职,职权最重,审案是不允许其他官员插手的。 安静因为李元在现场,才客气几句,听了这话心里才踏实下来。 宋三已被上了手铐脚镣,被带到官厅,昂然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丝毫惧色。 这种重犯自知必死,威逼恐吓对他们全无用处。 安静多年审案,自然知道,也不为难宋三,对他道:“你当街杀人,不知多少人看在眼里。杀人偿命,绝无侥幸,你可知晓?” 宋三面无惧色,朗声道:“那厮害我家破人亡,今天一命换一命,也是值了。官人安心,我宋三也不是个混赖的,杀了他心愿已了,取我性命就是!” 安静听了这话,见宋三如此爽快,心中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当街杀人,惊世骇俗,本当从严从重处置,以安民心。只是你杀人之前,说死者害你家破人亡,不知是如何一回事?” 宋三默了默,说道:“我原是本州蒙城县人氏,前些年随着爹爹妈妈来到州城,贩药材为生,家里也赚了不少钱财。 前些年有一个自称从京城来的客人,不知怎么骗了我阿爹的信任,一起合伙要开生药铺。 之后便就卷了我家钱财,因被发觉,害了我阿爹的性命,后来我母亲守不住,不知到哪里去了,本来我见报官无用也是要走的,只是不报此仇枉为人子!” “我一个人留在州城里,就是要替阿爹报仇!” 安静道:“人命官司,谁敢遮掩!你当时报官怎会无用?!” “自然是无用!那伙贼人凶恶得紧,害人之后,把我阿爹的尸身运出城去,不知丢弃在哪里。找不到尸身,官府便胡乱结案,最后不了了之!” 宋三一家是外乡人,没有尸体,没有凶手,单凭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可能算数? 此案最终成了一桩糊涂案。 几年时间,宋三后来又闹了几次,官衙里便再没有人理他了。 这些事情安静已经问得精楚,听宋三讲得并没有出入,便就不再去问。 每个地方总有些这种没头没尾的案子,糊里糊涂结案了事。 这案子在安静到这里上任之前,他也不会深究。 问罢宋三的口供,让他签字画押,安静吩咐人带了下去。对李元道:“宋三当街杀人,人证物证俱在,当无疑议。从事恰好在场,还请做一份证词。” 李元当然同意,由当堂手写了,李元具名。 见安静有些了结案子的意思,李元道:“当街杀人,总有一个缘由,不然如何报上去?宋三说是报破家之仇,此事总要查清楚,若查不清楚,只怕台宪会有话说。” 安静点头,想了一会又有些为难:“这个被杀的刘虞侯是外县人,极少到州城来,如何会与宋三结仇? 我已问过多人,都说大概是宋三认错了人。当年他家里破败,到底是被人谋害,还是做生意亏了本钱,本就难说得很,现在就更加说不清了,唉...查清此事委实不易。” 说完,安静坐在那里有些发愁。 案子好结,但深究宋三杀人的原因,着实不易。 这种陈年老案本就难查,又涉及到外地人,又没有证人,更加无从着手。 李元的身份只是证人,提醒了一句,便就不再说话。 但安静如果就此结案,后边必须要过判官推官这一关,不能对李元的话置之不理,不然到时打回来更加难办,一时僵在那里。 在一边协助审理的孔目官见不是个事,上前行礼:“官人,不如派个人到永城县去,按宋三所说的案情,查一查那些日子刘虞侯行踪。” “只要有证人,两相对照不上,自然是宋三认错了人。至于数年之前宋家的案子,也不能单听宋三一面之辞,不必管他。” 安静急忙点头:“此言有理,我这便就修一封书,本院派个公人去永城。” 李元坐在一边神情严肃,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安静和孔目的意思,当街杀人重案,宋三的杀人动机必须搞清楚。 现在难办,便就由下面县里出几个人,把文书做足,此案就过去了。 ………… 都厅里,赵磊与李元相对而坐,听他叙述昨天街上发生的事情。 讲过司理院欲派公人去永城县,李元道:“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现在如何能够查清刘虞侯的行踪?州里现在派人去,无非是文书做足,不至于让台宪和大理寺挑出毛病来罢了。” 赵磊沉默了一会,才道:“当日你是在一边看着宋三杀人的,实话说,在你看来,宋三像不像是认错了人?这种灭门血仇,我总觉得不会有人如此草率。” “不像!当时宋三见到刘虞侯,远远地直冲上去,掏刀杀人,一气呵成。若是认错人,怎么也会犹豫一下,而且后来审讯,宋三也咬死了就是刘虞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又问了一些细节,赵磊道:“这等大案,司理院不结是不行的。” “现在文书已送交转运使司,那里必然会盘问,迟迟没个结果,郑司理如何扛得住?但草草结案,我们无法交待。宋三杀人,他家当年的旧案必被提起,总要给上面一个交待。” “这样吧,过两天你就要前往永城,暗地里查一查,刘虞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守法公人,自不消说,必是宋三认错了。如果……” 李元暗暗点了点头。 如果刘虞侯在本县结交江湖匪类,当然就是另一回事。 永城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在汴河边上,应天府和宿州正中间,是重要码头。 汴河到那里由于泥沙沉积,水浅难行,需要用到大量纤夫。以前的纤夫都是由民夫充役,永城受苦最甚。 太宗时候,特旨永城县民不再服纤夫之役,改为民间雇佣,这是大宋漕运纤夫由征调到和雇的开始。 数十年下来,永城一带不但商贾众多,还有大量纤夫,游民数量众多。 地方游民一多,治安必然混乱,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永城又处淮南路和京东路交界处,离着亳州又远,数州夹角的个地方,更是格外混乱。 那里的公吏,结交三教九流人物,平常得很。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赵磊案上已堆了一叠公文。 此时正是催缴秋税的时候,公务格外繁忙,都厅里忙得像个闹市。 州里事务,录事参军的州院负责具体行政,签判的使院监督并查漏补缺,既是两个实权衙门,也是两个最忙的地方。 赵磊想了一会,对李元道:“我会向知州相公讨一道手令,你到永城之后,让那里的巡检听你号令。” “宋三当街杀人,罪不可恕,但终究年纪幼小,众人瞩目。若有可能,最好把他家里几年前的案子一起破了,以安人心,永城那个地方,盗贼游民着实不少,你到那里,要小心行事。” 李元拱手谢过。 为了控扼盗贼,守护汴河漕运,永城设有巡检司,立有军寨。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其他事务,赵磊道:“此时已是秋后,你收拾一番,后天便动身去永城吧!到了那里之后,永城和酂县一些不紧要的事务,你都可以临机处置。” “最要紧的,切莫不要耽误汴河漕运。不只是河上的漕船,本州的漕米也大半从那里发运,此是大事。” 亳州有涡水与蔡河相连,可至京城,是以西部的漕米走蔡河,东半部走汴河。 出了州衙,李元看着天上的太阳,发了一会呆。 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对宋三一案不能不理不睬,自己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 自己认为宋三不是认错了人,意见说出来,州里其他官员怎么做就随他们去了。 反正自己要去永城,只要查一查刘虞侯是个什么人就行。 赵磊说得对,如果是个守法公人,就一切休提,如果跟江湖人氏牵扯极深就要另说了。 时间转瞬即过,第三天一早,李元出门,向华兰辞别。 华兰送出门外,眼睛有些红,对李元道:“官人,永城不远,隔个一月两月便回家里来一次,不要一去没有消息。这地方我们新来,人生地不熟,你不在我如何住得?” 李元笑了笑,轻声道:“你不要着急,等过些日子,我在永城安顿下来,便就接你过去。” 华兰欣喜得连连道好,看着李元上马,带着柴信几人离去。 到州衙里辞别了知州、通判等等一众官员,李元带了柴信及孔目金书召,一行十余人,出了亳州城,直向永城而去。 这条自陈州来的大道上,一字排开几座城,都是位于南北向的淮河支流边上。 鹿邑临淝水,卫真、亳州城临涡水,酂县临涣水,一直到汴河岸边的永城。 这几座城水陆交通发达,城里商贾云集,是淮南、荆湖地区到京城的重要道路。 只一日,过了酂阳县,李元到了汴河岸边的巡检寨外。 寨主崔凯早早等在寨外,见到李元一行,早早上前叉手唱诺:“下官见过从事。” 叙礼毕,李元看了看河对面的永城县城,对柴信道:“我们县在寨里歇息一下,午后再过河去县里,你可着人先过河去,知会县里,早作准备。” 说完,下了马来,随着崔寨主进了巡检寨。 这处巡检寨管着永城、酂阳两县的治安,有时甚至上下游应天府和宿州的案子也让他们追捕,并不归永城县管辖,而是直属亳州,有一百多厢军。 崔凯原是禁军,因为年纪大了,被淘汰到地方,做了这里的巡检。 在这里任寨主两年多,平平安安,无功无过。 到了大厅坐定,崔凯命人上了茶来,又吩咐兵士准备酒席。 李元看手下的人都面露倦色,也想让他们休息一番,任由崔凯准备。 吃了两盏茶,崔凯对李元道:“从事要在永城待些日子,不知是住县城里,还是歇在寨里?若是歇在寨里,我早早派人准备。” 这处巡检寨地盘不大,离着汴河不远,依着个低矮的土岭而建,周围并没有人家。 李元自己倒无所谓,想起过些日子华兰也要接过来,有些不想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便问崔凯:“以往州里派人来,都是住在哪里?年年都有官员过来监管漕运,不会没有住的地方吧?” 崔凯道:“不瞒从事,往来州里来的官员,住巡检寨的也有,住县城里的也有,在附近并没有固定住所。” “巡检寨这里,正处涣水和汴河之间,到处水潦,河汊纵横,没有什么村落。因为荒凉,多有不法之徒流窜,官府甚是头痛,县城那里商贾云集,就热闹得多了,知县管得也紧。” 听到知县二字,李元心中一动。永城知县是京官,官阶又高于自己。 要从州与县的关系上,公务应该自己管知县。 但从官阶上,又恰好反过来,就有些难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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