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自然故作不耐，那裹住金鼎的五色流光顿时加速流动起来，使得金鼎也在一阵旋转中只剩一道残影。
“别！”
郑知古深怕宝鼎没了，吓得三尸神乱跳，连忙磕头道：“爷爷，这王鼎真是祖上传下来的啊，知古乃是这宝丰斋嫡传后嗣，这金蚨王鼎更是当年我宝丰斋的三大镇店奇珍之一，爷爷若是不信，可以再去逮个掌柜问问，他们多少是有所耳闻的。”
谢自然听他一番说辞，倒也信了几分。
他并没有对郑知古搜魂读魄，一来是因为这手段限制颇多，施术对象的元神修行越高，强行搜读起来也会更费时费力，而且往往会给对方的元神留下极大损伤。
二来嘛，他先前搜魂管道升实在被膈应到了，现在是能不用就不用。
“你若是宝丰斋嫡传，还能得了这金蚨王鼎，何以会在这小小的汴城分号里，当个二掌柜？”
郑知古赶紧道：“回禀爷爷，如今这宝丰斋掌权的，都是入室贼子啊。我宝丰斋当年出了内鬼，联合大虞宝号对我嫡传一脉进行了一番血洗，只因知古自幼跟随恩师在外游历，这才躲过一劫啊。”
“至于这金蚨王鼎，本就藏在我宝丰斋奇门之地，知古就是为了取出这宝鼎，才改头换面混入这宝丰斋，从入门弟子一步步混到这汴城二掌柜的啊。”
谢自然继续追问道：“这大虞宝号，或者说朝廷那边，为何会对你们宝丰斋下手？”
这大虞宝号乃是大虞朝官派的钱庄票号，谢自然在松阳县时就听说过了。
郑知古哀叹一声：“那理由可就多咯。”
“实不相瞒，我宝丰斋乃是从外海远渡而来，而黄白之物本是王朝命脉，谁会允许这权柄落入外来的商贾之家？更何况，我宝丰斋还掌握着界船跨洲之法，这显然是朝廷无法容忍的，所以嘛，如今的宝丰斋，也就是个披皮的奴才，匍匐在大虞朝下面运作。”
界船跨洲之法？
谢自然眼中一亮，他先前就有些纳闷，常听别人把大虞修行界挂在嘴边，可大虞之外有什么，却甚少有人提起。
原本他还不以为意，此刻听到“界船跨洲”四个字，心里顿时有了猜想。
今晚在计履霜屋里，他本就打算论完了修行，再讨教一番大虞的疆域和势力格局，只是被这盗窃之事，给突然打断了。
“这大虞可是在一块独立的界洲内？”
郑知古闻声一愣，他原本以为是自己掏了哪个小子的家底，把人家背后的宗门宿老惹来了，可听对方这么一问，顿时又觉得不像了。
“前辈所言不错，咱们大虞界洲乃是一片形如宝瓶的陆洲，所以又叫宝瓶界洲。咱们大虞朝的边界，几乎盖住了这宝瓶的腹地。”
“你手里可有囊括附近洲域的地图？”
郑知古眼睛又转了转，难道这位是某个隐世不出的散修老怪？
“前辈可难为我了，如今大虞官家盯得紧，市面上是不可能出售跨海的界洲舆图的，别说是卖，连提也不许提的。所以很多低阶修士，连大虞界洲这说法都没听说过。”
“你不也说是市面上么？”
郑知古憨厚一笑，他故意这么提，本也是打算显露一番自己的价值。
“这界洲舆图知古先前确实见过，不过也仅仅绘出了大虞这周边一角。前辈若是不嫌弃，可以给知古一些时间，日后定想法子给前辈找来。”
听完郑知古一番话，谢自然心里已经认可了此人与金鼎的来历，至于这胖子和孙府的过节，以及那些济春堂暗中参与的勾当，谢自然都没有直接道破。
只见他拿捏出一副高人口气，训诫道：“你多行不义，今日被我过路遇上，也是你的业报。你既已散尽家财，那这条小命我就给你留着，至于这金蚨王鼎，我先代你保管，等过些时日，你把那界洲舆图给找来了，我自会还你。”
郑知古连连磕头，哪敢说不，只是心里边却反倒打起了别的算盘。
这位碰巧路过，便能看破我的青蚨还钱术，只怕在大能之中，也是修行高深之人。
看他先前不知世事的样子，不是隐世已久，便是孤家寡人一个，若是自己替他把事办好，没准日后，还能攀上一条通天的门路。
郑知古哪里知道，这神意一旦附入别人元神深处，是能够听到对方心声的。
这胖子虽贪得无厌，但心性却甚是坚韧，落到坑里连泥都还没弄干净，便又开始了筹谋，连谢自然都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此间事了，谢自然也准备撤了。
他先是将神意从郑知古元神中抽走，然后假装离去，在旁边静静候着。
他这神意一旦依附外物，在虚实上，就会失去那虚无缥缈之意，落下一丝痕迹来，所以谢自然将神意抽走时，这胖子的元神里立马就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十息过来，郑知古以为来人终于走了，顿时才精气神一卸，再次瘫坐在蒲团上。
眼看家徒四壁，郑知古只觉胸口一阵绞痛，竟然就地撒泼打滚，哭得哇哇叫！
他有心破口大骂，又怕隔墙有耳再惹来一身骚，只能咽下这一肚子委屈。
谢自然轻笑一声，这才回神离去。
孙家库房里，当第一口青铜鼎飞来时，孙彦昌便开始着手清人了，除了几个嫡系子孙和心腹家仆还留在库房周围，其余人都被遣散回房。
毕竟财帛动人心，孙府突然多出这么一笔巨富，一个处理不当，没准反成了祸事。
孙家人怀着一颗患得患失的心，在那原地干等着，直到一刻钟后，他们眼里的大先生回到了库房，众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孙彦昌当先问道：“谢先生，那郑知古？”
“此人的家产已经全在这里了，由你们自行处置。不过有些事我得先叮嘱一番。”
“先生请讲。”
“其一，那郑知古并不知道是我搬空了他的钱财，此人修为不低，咱们孙家与他也算不上太大过节，明日最好了清钱财纠纷即可，没必要再交恶下去。”
“彦昌省得。”
“其二，这些青铜鼎里的法钱，都是被人施了法术的母子钱，虽然母钱如今全都在我手里，但这些子钱没准还是能被宝丰斋的人给认出来，所以这些法钱，你们最好拿去别家票号银庄换换手。”
“至于剩下的古玩珍宝，你们先在手里掖一段时间吧，日后再一点点拿到黑市上去流通。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只怕连郑知古也不敢轻易露白，你们小心处置。”
确认这琳琅满目一片，以后都属于孙家，便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孙彦昌，也不禁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