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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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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前车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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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刚才弹的是什么,能猜出来吗?” 蔡小小将琴放到一边,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昂着头,一脸得意地问。 “《清夜吟》” 曲秋茗的回答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声调没有一点起伏,“录于《西麓堂琴谱》,曲共分为三段,秋夜景,独徘徊,待天明。此曲意在抒清秋夜晚,独自漫步时的惆怅情调。” “好……吧,猜对了。” 蔡小小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确很善听曲,令她联想起先生曾经说过的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知音的故事。然而,她还是有些不平,“还不是因为我弹得好,每个音都弹得那么准,所以你才能听出来是什么曲。” “你说是就是吧。” 秋茗略微思考了一下,算了,别告诉她自己的那些真实想法了吧。说了也白说,自己讲了半天,这小女生也不会听进去一句,一句都不会相信。 “好,现在,轮到你了。”蔡小小跳下炕,站在一边,伸手指着炕上摆放的琴,一副命令的口吻,“你也弹一曲,让我听听你弹得怎样。” “我很久没弹过了,手生。” “没关系,弹就是了。”蔡小小脸上带着笑。哼,刚刚听别人弹曲的时候那副神气劲,现在轮到自己就这般推辞了,“我想,你再怎么手生,技艺也总还在那里吧。” “我拒绝。” “随便。” 其实她并不想听女子弹曲,单纯只是报复性的回敬一句罢了,对方退缩,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到,“那,没事的话,就请让路。我今天还要上课。” “不,你今天不去上课。”曲秋茗依旧堵在门口,一步都没有挪动,“你以后,也不用再去上课了。” 一时之间的沉默。 “你……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啊?” 这平常的语气,这斩钉截铁般的话语,真的让蔡小小很不爽,“你很搞笑欸。闯到别人家里,让别人弹琴,自己又不弹,现在还堵在门口不让人走。你到底想干吗啊?” “好吧,那,我也就直说我的来意了。”秋茗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我来这里,是劝告你一句,别再跟着夏先生学琴了。” “为什么?” “这个……”第一次,她停顿了一下,“……你不用管,我不想告诉你。” “那我也不想听你的‘劝告"!”蔡小小反唇相讥,越来越激动,“你又能拿我怎么办?有本事的话,就像你伤害先生那样,也一剑戳死我呀!” “……” 最后一句完全是她在气头上说出的气话。说完,就有些后悔,看着对面女子阴沉的面孔,不会真的要抽出剑,捅死自己吧。 女子的手动了动,伸向腰间。她见过女子曾经从那个位置抽出一把软剑。 我去,她来真的! 蔡小小不禁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只有几小步而已。 “呵。”这一举动没有逃过曲秋茗的眼睛,“还以为你真那么不要命呢,心里原来也在怕我呀。放心,我不会真的一剑戳死你的,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呢,你又不是坏人。” 伤害你的人,也不会是我。 这句话,曲秋茗依旧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好了,听我一句劝,别再找夏先生学琴了。”她又说道,“你的技艺不差,找个更好的老师,多学几年,将来成就很大的。” “不,我就要先生,就要先生教我。” 女子的脸再次阴沉下去,蔡小小又不由自主地怕了起来。 干嘛啊,不让自己学琴,有病。不对,不是不让学琴,而是…… “呵,我明白了。” “什么?”这次,轮到曲秋茗疑惑了。她看着对方脸上的恐惧一扫而空,转变为一种玩味的微笑,让自己很不舒服。 “我可知道,你干嘛不让我跟着先生学琴了。”蔡小小笑着,自以为洞察了对方的内心,“你以前也弹过琴的吧。你以前,也跟着先生学过弹琴的吧。” 学过吗? 我以前,也和先生学过弹琴。 在茶馆,在厢房,在我的家中,学过。 “果然,看你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看着曲秋茗脸上错愕的神情,蔡小小知道,自己多半是猜中了,得意地笑了,“你过去,一定和先生学过琴。但是后来,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又关系恶化了。我猜大概,是你造成的吧。”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关系恶化了。是我造成的吗? 的确是我造成的。 曲秋茗的表情,随着她的话语,随着被勾起的回忆,变得愈来愈惊恐,愈来愈失神。但是在蔡小小的眼中看来,那只是因为被自己说中了心事而震惊。 呵,和自己推断的分毫不差。 “然后,现在你又找回来,把所有错都迁怒到先生头上。”她愈说愈得意,在房间里四处迈步起来,“并且,又看到了我。我们年龄相近,又都是先生的学生,你一定,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你一定,是在嫉妒我和先生现在的关系吧。”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你的确很像,曾经的我…… 幼稚。 “可真是小说中才会有的情节呢,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蔡小小已经得意忘形地看着墙壁,漫不经心地辨识着墙上不规则的花纹,背对着她,表示出一种不屑和漠不关心,“然而,已经晚了。不管曾经是因为什么缘故分离,现在都无法挽回了。你已经很久没弹琴了,不是吗,手生了。” 很久没弹琴了,我的琴,早已摔裂在,那两座坟墓前。 还有我的心。 “很遗憾,现在,我才是先生的学生,是和先生亲近的人。”转身,脸上是象征胜利的笑,象征主权的笑,“我才是大师姐。” “唰——” 一道闪光,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那柄软剑,被抽出,被挥动,刺过来。 剑尖直指向自己的喉咙。 蔡小小吓得向后一仰,结果,撞到了墙壁上,再无路可退。 那剑,白花花的,耀着自己的眼,剑尖,抵着自己的喉咙,已经刺破了一层皮。 她感觉到,血留下来了。 她害怕地看着对面的人,对面的女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怒气,悲伤,混合交杂,融为一体。 她怕得想吞一口口水定定心,但是,抵着喉咙的剑却让她不敢那么做。 一动也不敢动。 完了,我真的要死了,要被她杀死了。 我不想死! “……若不是你刚才及时后退的话,我真的就会一剑刺穿你的脖子。” 沉寂了好一会,曲秋茗终于开口,呼吸依旧急促,还未完全定下心神,“你若是被我杀死,该算是你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什……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回答,结果喉咙又疼了几分。 “你根本就不认识她!” 秋茗手中的剑向边上一划,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她冲上一步,双臂紧紧抱住蔡小小的胳膊,拉近两人的距离,贴得特别特别近,蔡小小都能看见,她眼角闪烁的泪花,“你根本就不认识夏玉雪!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夏……夏玉雪? 夏玉雪是谁? 先生? “我跟你说这些话,给你这些忠告,不是因为什么白痴的嫉妒,愚蠢的斗气。”曲秋茗紧紧盯着她,那含着泪花的眼中,没有嫉妒,唯一显露的感情,只有惆怅,哀伤与一份担忧,“我是在提醒你,在为你着想。你不听,我也不会怎样,与我无关。我不会伤害你,但是……” 但是? “但是夏玉雪,她会,她早晚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先生,她怎么会伤害我呢?”即便处于性命攸关的时刻,蔡小小依旧在为自己的先生辩解,“她绝对不会伤害我的,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呵呵,好人。”那笑声,越发癫狂,“偏偏就是你认为对你好的人,伤你最深。” 为什么? “她是一个杀手。” 曲秋茗说,“她一直都是一个杀手。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叫什么名字,不管用什么身份,她始终都是一个杀手。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死亡。她和谁接触,谁就会体验到最深最深的痛苦。” “先生不会杀人的,她不会杀我!”反驳。 “她不会杀你,的确。她也没有杀死我。”稍微的平静,却只是风暴的前兆,“但她会背叛你。她会用那普普通通的外表,平易近人的举动,还有那高超的琴艺,诱惑你,让你一步步踏入陷阱,让你喜欢她,崇拜她,爱上她,思念她。” “然后,某个时刻,某个地点,某个巧合。不管怎样,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你关心的人,你爱的人,你的朋友,你的同伴,或者,你的……亲人,就那么被她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连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给你。你的一切,你的光明,你的世界,就那样被她夺走了,只剩下你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懊悔,啜泣,悲伤。”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在蔡小小听来,却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真实,就像,她是在叙述她自身的真实经历一样,或许,的确如此。 不,怎么可能,先生不是杀手,先生也永远不会杀人的,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永远不会背叛我的爱。 “等着一切结束后,她就那样简单的消失了。” 女子的眼神中,连悲伤都无影无踪,只剩下空洞的双瞳,只剩下恍惚的神情,说话,已如同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呢喃,“连解释都不留一个。” 沉默。 两个人,彼此接近,身份相近的两个人,两个小女生,天平的两端,一个,仍处于天堂,另一个,却早已沉沦地狱。 “我最后说一遍,我对你说的话,是劝告,是提醒。是我作为一个经历过的人,作为前车之鉴给你的教训。” “你想像我一样,被爱过,被关心过,最后又被背叛吗?像我一样,傻傻地奉献自己的全部,换回的只有无尽的哀伤吗?像我一样,眼看着亲人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懊悔什么也没有。像我一样,孤独地活着,在黑暗中独行。你想这样吗?” 曲秋茗最后的一句话,最后的一声劝告,“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不希望,你也跟随我的脚步,你也像我一样,重重地摔倒在泥污中,再也无法抬头看向天空。” “我不相信!” 蔡小小愤怒地,甩开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不管不顾地,大声反驳,“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一点真凭实据也没有,我不相信。” 这反驳的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你自己说的呢?秋茗想。 “先生才不是什么杀手,也不叫什么夏玉雪。她的名字叫夏九儿,是我的琴艺先生,是我的老师。” 她说,声音越来越大,试图掩盖,脑海中那微弱的话语,“她才不会杀人呢。她一个人都没有杀过,就算是那些该死的山贼,她都没有杀过一个!” “山贼?” 曲秋茗注意到她话语中最不重要的两个字,眉头皱起,“什么山贼?” “哐当——” “咚——” “噼里啪啦——” 隔着一堵薄薄的土墙,隔壁就是李大叔的屋子。里面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翻,被撒落,被摔碎。 这声音吸引了处于室内的两人的注意,她们都停止了对话,都倾听着,思考着,发生什么事情了? 随后,响起一个粗声粗气,听起来十分凶狠的声音。 “老头,我们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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