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决定，几人迅速上路。
出了牌坊，莫诳语瞧见了死在路边的玄狸。
“你做的？”他看向凌冲。
“我做的。”却是那边夜神月接的茬。
也是此时，莫诳语才有空去暗暗吐槽这个名字。
怎么听怎么耳熟啊这名儿……
暗自腹诽间，他瞥了眼玄狸毫无生气的尸体。
没有搏杀痕迹，一刀穿心毙命。
似乎没有当场死亡，也没有垂死反抗……
怎做到的？
这想法也只是心中一闪而过，纯粹前世养成职业病而已。
几人确认好方向，便一路狂奔而起，携恶风远去。
俄而。
此地重回死一般的寂寥。
正是这般寂寥之中，一声微微的响动格外清晰。
那穿心而死的尸首，倏地抽动了一下。
“嘶呃~~”
继而一声长长吸气，玄狸陡然睁开眼来！
本已放大的瞳孔骤然缩细，竖瞳随之剧颤。
“咳！咳咳……”他捂住胸前刀伤，费力坐起身来。
“幸而……幸而前些日子觉醒了这妖术，本以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曾想真有救命的时候……”
就前些天，他似是顿悟，又或是天道酬勤，竟教他觉醒了妖术。
当时本是一喜，可随后又如天雷轰顶。
他这妖术……着实鸡肋了些。
民间多传“猫有九命”之说，他这妖术，便与此类似。
且是一种自主触发的妖术，并不受他控制。
至少暂时是这样。
而这妖术，效用实则算得上惊人。
——死后一段时间里，有复活的可能。
但只是可能。
何时能复活，复活后是何状态，哪种情况下能复活……
他却是都不知道的。
毕竟是这般鸡肋的妖术，他也没法子去一一试验。
只眼下复活成功，他才能从自身状态中窥探一二。
大抵两刻种左右便会复活，复活后与死前状态无甚分别，便连胸口刀伤也不见愈合。
果真是鸡肋……
以玄狸心思，几乎立时便想到了自己这妖术的死穴。
说来效用惊人，可也太过容易破解。
“守尸”即可。
前提在于，要有人知晓他妖术之效用。
有这般前提，才勉勉强强，算是能讨回些欣慰。
可现在，由不得他想太多。
胸口刀伤犹在，鲜血汩汩而出，若不寻个法子堵上……
恐怕没几息功夫，便又要横死当场。
真个是叫天不应、唤地不灵，贼老天与他开了个苦不堪言的玩笑。
滋滋~
忽地，又是一阵声响自牌坊里传来。
好似阵潺潺流水之声，细听却更像千足之虫巡游的动静。
循声去看，玄狸目眦欲裂。
“虎哥！”
只见个水缸大小的虎头，自村里悠悠飘来。
不，不是飘来。
虎头断口之下，是一滩游动的猩红浓血。
浓血支出千百细足，循环往复向前挪移。
便是这么托着虎首出了牌坊。
玄狸见状登时有些发愣。
这……这是何情况？
那滩浓血，貌似是虎哥妖术所凝结的血池？
正这时，那浓血托着虎首，悠悠然原地打了个转。
瞧着便好似虎首转目看来。
那般狰狞的死相，又教玄狸狠狠呆愣。
继而还是心口的剧痛牵引，令他回过神来。
而那托着虎首的浓血，也舞动千百细足，缓缓靠近过来。
兴许是错觉，玄狸从中看出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也没来由的，有丝丝恐惧从心头泛起。
玄狸忽又莞尔。
却是可笑，明明心已洞穿，我竟还能心惊？
下意识地，他挪动身子，要避开那滩托着虎头的浓血。
可那滩东西竟倏地横走，迅速拦在面前。
玄狸猫眼圆瞪。
又向右躲。
浓血紧跟而上，再次阻拦。
也更凑近了些。
这教玄狸吓得不轻，顿时已有些慌忙。
向左向右，那浓血定上前阻拦。
若向后退，那浓血便亦步亦趋。
可狠了心迎面而上，这滩东西竟也会避退闪躲。
“你……你究竟要作甚？”
兴许是太过虚弱，脑子也不清醒，玄狸竟对着滩浓血愤然发问。
“你……要死……”
“我也……”
那浓血上虎首开口应答，更是令人叫绝！
玄狸又是炸毛，欲要后退却再次牵动伤口，便只好作罢。
“诚然我是要死了，可你……你又是何物？”
那虎首嘴唇翕合，半晌没透出声儿来。
莫不是在斟酌用词？
玄狸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
俄而。
那开合的虎口中，终于又出声。
“我等……我等不知……”
“只知……我等将死……你亦是……”
断断续续听罢，玄狸回以苦笑。
“知了又如何？已没得法子了……”
那浓血猛地凑上前来。
“我等……无有肉身……而你……无有精血……”
“你我……合二为一……”
只短短几字，却教玄狸毛骨悚然。
“似你这般诡谲之物，与我合二为一？说笑吧？”
那浓血的蠕动微微一顿，好似愣住。
继而又蠕动着分散开来，将玄狸合围一圈。
“你可活命……我可助你……”
“好事……好事！”
玄狸更是惊惶，这东西眼看着已有些迫不及待，似乎立马就要暴起将他吞食。
“快滚开些！你又能助我些甚么？不过一滩空有灵智的浓血而已！”
“我可……助你……”
“……寻仇。”
玄狸立时瞪目。
只短短二字，便好似先前那月白短刀一般，直直插入心扉。
“你……能如何助我？”
那虎首却不开口了。
继而是一阵咔咔脆响随之而起。
那水缸大小的虎首，竟跟着响动块块塌缩，似是里头骨肉正被块块吞食。
跟着浓血猛是卷上，一瞬将那虎首吞没。
只几息后，浓血再次平摊。
却不见了圆滚滚的轮廓。
那被包裹其中的虎首，俨然已被吞噬殆尽！
脓血又是一阵蠕动，缓缓拱起，化形成一血色虎首。
“我等能吞血肉精气，反哺于你。”
再开口，已流畅自然，仿佛虎先锋又活生生在眼前。
如此这般，又是久久沉默。
玄狸不知是因自己将死，无力开口，还是心中天人交战……
终于，他还是探出手去。
“只要大仇得报，一具残躯而已，弃之又何妨？”
浓血欢欣舞动，猛是起跳盖压而下。
扑在玄狸身上，又立时往他心口刀伤倒灌，真个是迫不及待硬往里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楚游走全身，玄狸仰身凄厉嚎叫，可也觉着一阵诡异的气力涌入心头。
又顺着重搏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凄冷月下，恨意如那血烟一般，徐徐飘摇而起。